李信的大纛就在全阵的前方,他本人也立于阵前。身后三百亲兵前后分作五排,阵型远比两侧更为单薄。
在宋军的两翼,骑兵解蹬下马,步兵倒是照常拿着神臂弓。
这分明就是陷阱的模样,但这个陷阱上的饵料却香喷喷的诱人垂涎欲滴。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果子从树上摘下来。
李信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凭借这人数不过千五的精锐,就能胜过数倍的对手?
易州兵马都监在后开口:“李信精擅飞矛之术,听说他在广信军中特意挑选了一批身高体健的军汉,专门教习飞矛,号为选锋。对面跟在李信背后的,似乎就是那选锋军。”
萧敌古烈向后瞥了一眼,这名州都监别的本事不知道,这包打听的手段倒是一流的。
“不就是标牌手!?”耶律菩萨保听说过,宋军步卒中也有拿着标枪盾牌的士兵,远者投枪,近者挺枪直刺,御敌用盾。
“只有标枪,没有盾牌。只攻不守。”萧敌古烈放下了千里镜,他没看到盾牌。只看到被扎在地上的标枪如林。
以善守而著称的宋军,放弃了盾牌,当然是有一份自信在。但落在辽人的眼里,则就是挑衅。
鼓声沉沉,出战的宋军只有一千五六,莫说鹿角,连拒马枪都没有。这是极为明显的挑衅,或者叫做挑战。
麾下大军近万,面对远少于己的敌军,萧敌古烈和耶律菩萨保不愿堕了自己的名声。何况遂城主将出战,只要能杀了他,边界上的这一要隘将会唾手可得,功劳绝不会小。
“不能不打了!”萧敌古烈猛一咬牙,“若说精兵,我大辽也有!”
对宋人的军阵,不想打那就直接绕过去,反正步卒不可能列着阵去追骑兵。而若是想打的话,那就以重兵将之围困。然后如同狼群一般绕行左右,通过不断的骚扰和试探,消耗宋军的精力和士气,包围上一日半日,再强的军队也要崩溃。
萧敌古烈举起了手,招来了三名亲信将领。
“合里只。”他对领头的年轻将领指着阵前的李信:“看到他了没有!”
萧合里只点头道:“看到了。”
“把他的脑袋拿回来!”
“是!”没有豪言壮语,萧合里只简单的行礼接令。在他看来,不过只比吃饭喝水稍稍费事而已。
随即萧敌古烈又点起了后面的两名将领,“你们从两边攻,让两边的宋人忙一点!”
身经百战的将领,不需要吩咐太多。萧敌古烈号令一出,三部兵马随即奔行出阵。
号角声中,三支千人队分头而行,包抄向前方的宋军阵列。
“竟然都是铁甲!”
宋军的行列中不少人心中一凛,来自对面的银光刺痛了他们的眼睛。宋人对辽人的心理优势,有大一部分来自于更好的兵器和甲胄,看见了同样一身铁甲的辽军,不少人的心中都有了动摇。
虽说辽国的钢铁业终究不如大宋,但水力锻锤还是流传到了辽国。只是由于工匠和机械制造水平的关系,甲胄兵器的产量不过大宋的百分之一二,可装备一部分精锐,还是不成问题。绝大多数骑兵同样装备了半身甲,式样基本上就是最简陋的那一种。不过铁甲就是铁甲,再简陋的铁甲对箭矢的防御力,也能提高了几个等级。
“铁甲而已。”
李信探手从身边的亲卫手中接过了一支飞矛,提在手中。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选锋们也跟着摆好了架势。
就是神臂弓射出的劲矢,面对铁甲也只能俯首,不可能一击便能致人重伤。但契丹铁骑身上那一套同样是前后两片组合而成的胸甲,却挡不住沉重锐利的飞矛。三斤多重的点钢飞矛,只要命中,不论是人是马,少说也能带去半条命。
虽说李家嫡传的飞矛之术,只要是称手的长短兵都能拿来掷人,韩冈的老娘就使得一手好擀面杖,但惯常用的标枪,其形制重量也有定制。
并非军中常见的飞铊,那仅仅是盈尺长的精铁短枪,也非南方标牌手惯用的四尺标枪。而是长六尺,重四斤,点了钢的单尖矛。枪尖锋锐无俦,重心更是恰到好处,左右盘旋时极为称手,投掷时更是能顺畅的将全力灌注进去。
这是军器监给韩冈面子,李信写信申请铁匠打造飞矛之后,直接从监中派了上工到广信军的弓弩院来,听候李信的指派,所造出的飞矛,成本甚至可比斩马刀,威力却也不遑多让。
骑兵飞驰,越过城外的田地,踏着犹如生铁一般的冻土,没有草木的地面上,一片黄土飞扬。大地在铁蹄下震颤着,如雷音从地面响起。
将兵马每五六百分作一部,前后多列,轮番冲阵,此乃是辽人克敌故伎。但李信出兵不多,站位紧密,攻击宋军的骑兵若是铺开来反倒浪费了人力。辽军的三支千人队便各自以百人队前后分列,相隔二三十步。在奔行中,自然而然的便分了开来,有如浪潮一般向宋军涌去。
冲击两翼的辽军领先一步,直冲目标而去。
百步之内,快马瞬息可至。神臂弓一射之后,便无再射的机会。一旦剪除了羽翼,宋人的中军再强也只能授首。
面对辽军的汹汹来势,李信安排在两翼的步卒各自转向,面对外侧包抄袭来的敌军。下马的骑兵都用短戟将战马的缰绳固定在了地上,张开了随身携带的神臂弓。不过除此之外,阵中的宋人没有任何反应,呆若木鸡,沉稳得让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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