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上)
陆含谦一身雨水地坐进车里, 打开暖气,把湿淋淋的大衣扔在后座,不言不语地就往大平层开。
中途手机响了三次,一次是顾兆拨的, 两次是陆母。
陆含谦看着前方,理也没理。
直到第四次陆母再把电话打过来,陆含谦突然摇下车窗,毫无征兆地把手机狠狠扔了出去。
小矩形块“噗通”一声滚进水沟中, 又被陆含谦驾车驶过溅上一层泥水, 无辜又孤独地躺在水洼中。
陆含谦酝着股闷气,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
他回去冲了个热水澡, 然后把头发吹干, 换上身舒适的浴袍。
手机扔了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亨伯特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不愉, 很识时务地趴在笼子里不吭声。
陆含谦把每个房间里林言从前用过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一样样搜罗到一起,摆在床上。
有他半夜醒来, 用来盖着肩膀看熊猫的小薄毯子;有只涂了一两页的《秘密花园》;还有四五盒买了没来得及拆装的玩偶袜子。
这个时候陆含谦甚至有点庆幸他们最后一次离开时是那样匆忙,急着去医院做移植手术都没有怎么收拾东西,还留下了这些可供他凭吊的往事遗物。
钟表的指针已经走过了五点, 按平时这会儿, 陆含谦就得准备收拾一下, 去晋野上班了。
但他今天扔了手机, 然后把林言的东西全摆在双人床的另一边, 神经质一般对空无一人的另一边低声说:
“晚安。”
陆含谦将脸埋进林言常用的那条小毯子里,鼻尖还能隐约闻到林言淡淡的,橙子味沐浴露的味道。
这几天以来,他每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过。直到李楠把车祸的原委调查清楚,陆含谦才仿佛终于遇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觉他睡的很沉,不停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梦。
陆含谦好像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过年家里来人给陆北征拜年,也给他带了小礼物。
那是几条很珍稀的观赏鱼,非常漂亮。
但家里没有布置鱼缸,陆北征就让佣人把鱼放到了洋房前的喷水池子里。
可能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或者它们根本不应当养在喷水池,没过几天,鱼就死了好几条。
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两尾在坚持着苟延残喘。
陆含谦当时非常担心它们的安危,每次下了英文课都跑去看,怕仅剩的两只也死掉了。
他喜欢这没见过的小东西,想延长它们的生命。
但当他问佣人要怎么才能叫鱼活的长久一点的时候,佣人以一种哄小孩的口气随口说:
“鱼活不久,是因为水里没有吃的,被饿着了呀。您要多给它们喂食,就自然不会死了。”
然而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任何鱼类都吃不了太多东西,当陆含谦每天都搁在心上,早上一睁眼就跑去给他们投喂的时候,水里的食物残渣也越来越多,消耗的氧气也越来越多,仅剩的几条鱼很快就缺氧而死了。
陆含谦捧着大罐的鱼食缸,对着空荡荡的喷水池发呆。
他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去守护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时候是永远活不了太久的鱼;用丝绸缎面给它们做窝,却还是死的很快的柯尔鸭;养着养着就没气儿了的鹦鹉。
长大之后是林言。
在这场梦的最后,是很久之前,陆含谦强迫林言给他咬的那一次。
林言奄奄一息地躺在他身下,陆含谦却又爽又满足,一个劲儿地跟大型犬似的搂着他亲。
他觉得特别餍足,总算把喜欢的人弄到手,磨平刺儿霸占上了的那种感觉。
但是画面一转,就是林言痉挛地蜷在他身边,口鼻都溢出鲜血的样子。
陆含谦直接给吓醒了。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陆含谦睁开眼发呆老半天,脑子还是晕的。
他梳洗了一下去公司,李楠却一看见他,就立刻道:“老板,太太今天找您找了一天了!”
陆含谦莫名其妙,随口说:“她哪次找我不是非得找到为止,这几个小时算什么。给我买个新手机去。”
“......”
李楠默了默,小声说:“太太这次不是吃醋,是在医院一直没人说话,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是哭着想让您去看看呢。”
陆含谦想起来今天凌晨的时候,那么早她就开始疯狂连环夺命call了,觉得十分万幸还好当时把手机扔了。
“我他妈进医院的时候,她连一个电话都没问过,还指望我去看她呢。”
陆含谦语气漫不经心,把桌子上的一叠文件挪过来开始一封封看:“让她等着吧。”
但是八点多的时候,陆含谦刚拿到新手机,还没来得及把陆太太拉黑,她就已经先打过来了。
“儿子。”
陆母带着哭腔道:“你来看看妈妈。”
陆含谦用肩膀夹住手机,一面就着翻开的文件签字,一面漠然说:“没空,忙着呢。”
“妈妈可能生病了。”
陆母道:“我总是感觉很难受,但是医生不肯告诉我哪里有问题。”
“你要不去精神科看看?”
陆含谦戏谑道:“指不定人家给你开点药,一下就药到病除了。”
“......你是妈妈的希望。”
陆母老生常谈,泫然欲泣说:“你一定要站在妈妈这边......等以后你爸爸不在了,陆家的钱,都是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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