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
坎城的深秋素与深掩在西岭茂密山林中的天御宗大有不同。极目远眺, 一片浩瀚苍茫。大块的如金色层峦般的枫林簇拥着辽阔的草海,扑面而来满是大开大合的边陲之息。天高气爽时,占据了半边天空的云朵变幻翻涌着,竟显得那矫健翱翔的雄鹰仿如南地振翅初飞的幼小雏鸟。
赵青然终于来到坎城,自从两年前在天御宗得知此境许有他心心牵挂的找寻, 他便一直在争取亲来坎城勘察的机会。可如今真的放马在这水草丰美秋意浓郁的边陲之城,他心里反而涌起了愤怒和悲哀。
坎城不大, 没有开京肃穆也没有苏南繁华。它更像是个硕大的商镇, 南来北往的多得是服饰各色容貌有异的胡客。白天走在坎城街巷,随处可见他们操着带有异域口音的话语与坎城的客商易物贸货,用丰腴的牛羊马匹从大炎带走精致瓷器和药品。到了夜里,阵阵胡琴悠扬,酒声酣畅, 还倒有些反客为主,让坎城的大炎百姓误有种旅居异乡的感觉了。
坎城也不小,屋连屋,楼连楼, 大大小小三万六千栋建筑, 多多少少十四万四千人口。最高的一座圆塔楼上迎风猎猎飞扬着大炎的旗帜,那里不是坎城的府衙,却是坎城商会的总阀, 更显出商贾买卖在坎城的所占之重。
赵青然与其他天御宗弟子一样, 未及坎城便已换作普通衣裳。时隔两年再穿上那套入天御宗前的紫色衣装, 他却依然丰神俊朗不改当初模样。
一入坎城市镇, 赵青然便明白为何银眼夜魔会选在这样的地方蛰伏。如此鱼龙混杂之地四处都隐隐浮现着魔息,莫说那些常将防风兜帽戴在头上的胡商,便是装扮隐蔽的大炎人氏也都行事神秘另人生疑。此处又是远离中原的“法外之地”,少有道师来临,即便是两年前开始关注坎城的天御宗也不过是易服而行暗中调查,未有任何行动。
银眼夜魔毕竟是上古邪魔,如果真的藏匿在此,断然能够将自己的魔息隐藏得不留一丝痕迹。这也是为何天御宗寻了他两年,却收效甚微的原因。
赵青然走在坎城街中,随处打量,同时也有许多目光向他们一行四人望来。忽然,街边有个衣着清简的老算子手持一杆布幡快步跟到赵青然身边,向他笑道:“少侠,暂且留步。”
赵青然停下脚步,但见那算子发丝凌乱,银灰发色似染风霜,脸上皱纹密布宛如沟壑,但精气神儿却是很足,说起话来气息充沛并无半点颓意,一时间竟难辨年岁。说是古稀杖朝吧,许得。说是耄耋期颐吧,也许得。唯独鹤眉之下有只眼睛不知何故失去了眼球,只留下一片混沌眼白。
赵青然拱手向算子问道:“老人家何事?”
老算子用仅有的右边眼睛看了看赵青然手中的御殿刀,大声叹道:“好刀!”
赵青然见这老算子叫住他不过是为了夸奖他的法宝,便从怀中取出四十文钱,交与算子,言道:“老人家好眼力,这些可够你一副卦钱?”
谁知那老算子并无离去之意,只捻须笑道:“够也不够。”
赵青然本是想打发老算子,但见他话中有话,又问道:“老人家此言何意?”
老算子却是绕着赵青然走了一周,神叨叨的东抓一把,西拿一下,口中亦是叽叽咕咕念念有词。忽然,老算子猛一伸手点向赵青然胸口正中。赵青然顿时提刀格挡,将老算子的手拦在胸口尺寸之外。
老算子双指没触到赵青然身体,生生点在御殿刀上,却也眉头一皱,那只浑浊的眼睛微微震动,须臾竟嘴角微提隐有笑意。
两人僵持片刻,赵青然脸色严峻,严肃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是何意?”
老算子闻言收了手,呵呵一笑。那独眼中柔慈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幽幽言道:“普通灾厄我老算子不过开口之劳,这一把年岁也不怕泄天机折寿命。倒是你们四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四条性命,这四十文钱……”
与赵青然同行的涂明宫弟子非鹏一连听了三个与“死”相谐的“四”字,隐有不详之感,按耐不住上前插嘴与老算子道:“老人家是说我们有血光之灾吗?”
老算子又摇头笑道:“也是也不是。”
赵青然听了再拿出二两银锭来,与老算子道:“还请老人家指点。”
也不接下银钱,老算子单指着赵青然面色忽而狰狞,冷道:“血光之灾你有。他们么……”又以手指一一点过非鹏三人,阴沉笑道:“陪葬。”
言罢,老算子扔下错愕四人,持着布幡转身便没入街巷人群之中。几步过后,居然再难觅踪迹。
“哇,那老算子说什么?非然有性命之灾?我们也要陪葬?他算得准不准啊?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非鹏抱紧手中长剑,一想到那老算子那只苍白盲瞳扫过他们时的阴冷诡异,不由得又打了个冷颤。
“呸呸呸,管他算得准不准,关键是这话听着晦气啊。”非成摇头叹息道:“刚入坎城便遇上个胡言乱语的瞎算子,早知道我就跟非墨凌尊申请去砍冬柴了。”
非策拍了拍非成,淡定劝解道:“我看那老算子十之八.九是故弄玄虚随便说的,我们好端端的哪来什么血光之灾。就算有,难道咱们手上的长剑和一身的道法是摆样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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