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月的声音一贯都是轻轻柔柔,既娇且软。便是发脾气的时候,那声音听着也不像是在呵斥人,倒像是在撒着娇。可是这会,欢嫂猛然的听了叶明月的话,还是只觉得如轰雷掣电一般,这样大冷的天,背上竟还蹿了一层冷汗出来。
可到底也只能敛了心中所有的狐疑和不安,面上还得陪了笑,逼着手,小心翼翼的赶上前来,问着:“姑娘叫奴婢有事?”
叶明月摇头,笑道:“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唤了你过来同母亲一块儿说话罢了。”
只是欢嫂纵然是面上掩饰的再好,可目光到底还是躲闪着的,并不敢去看叶明月。
叶明月一时就越发的觉得这欢嫂心里有鬼了。但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陪着薛氏一块儿坐在了游廊上,一面看着丫鬟婆子收拾,一面同薛氏说着话儿。
片刻之后,只听得薛氏长叹了一声,说着:“我也真是气糊涂了。今日一回来,连着发生了这么多样的事,就没有一样让我顺心的。”
叶明月便安慰着她:“等过了今日,自然是一切都会顺心的。您看,父亲进京的时候,苏叔叔不是托了父亲给苏大人转交一封书信的么?苏叔叔是宛平苏家的分支族人,但这苏大人可是宛平苏家的嫡枝一派呢。我听得父亲说,苏家在宛平也算是个高门大户了,祖上是出过太傅和少师,还有好几个进士的。便是这苏大人,现下也是官至礼部尚书,又兼着东阁大学士的位子,这可是了不得的。父亲和苏叔叔这样的交好,大哥又和莹姐姐定了亲,那说起来咱们同宛平苏家也是姻亲了呢,苏大人岂有个不器重父亲的道理?依着我想,父亲述完职后定然是会留京的,且官职肯定还能再往上升。再有哥哥,明年春闱的时候,依着大哥的学问,那自然是能中了进士的,说不定就中了个状元呢。到时您可就是状元的娘了,说了出去,谁不艳羡您呢?“
她这样一说,薛氏岂有个不高兴的?
薛氏一脸的愁云当即就散掉了,眉开眼笑的喜道:“状元我是不指望的了,你哥哥能中了个进士,娘就已经很高兴了。”
娘儿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薛氏的兴致就越发的高了起来。
因见着丫鬟婆子还在打扫收拾着,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好。薛氏便吩咐着彩凤在这里看着这些丫鬟婆子打扫收拾,自己则是起身站了起来,对着叶明月笑道:“这样光秃秃的屋子,可怎么住人呢?纵然是待会儿你祖母和你大伯母送了些摆设的玩意儿过来,那些我也瞧不上眼。不如现下趁着这些丫鬟婆子还在打扫收拾屋子,你同娘到了前面的东小院里,瞧一瞧娘的嫁妆,在里面拣了些好的来给你妆扮屋子。”
叶明月闻言,便也起身,随着薛氏一路逶迤前往前面的东小院里来了。
东小院是个二进的小院落,两边东西厢房,上边儿是一明两暗三间正屋,连着两侧的两间耳房。
院子和屋子里有丫鬟婆子正在收拾着,只不过却并没有看到叶贤嘉和叶明齐的身影。薛氏问了一问,晓得他们两个还在前面儿看着小厮收拾叶明齐的屋子呢。
于是薛氏便让文鸳拿了自己紫檀木描金的梳妆匣子过来,随后打开了,自一只小奁里面拿了四把黄铜钥匙出来,交给了欢嫂,让她去将两边耳房上的锁打开。
这四只铜锁很有些年头了,一时容易打不开。欢嫂也是开了好一会儿才开开了。
只听得吱呀一声沉闷的声音,是欢嫂伸手推开了耳房的门。
叶明月见薛氏抬脚就要进去,忙拉了拉她,说着:“娘,这屋子闲置了许久,只怕里面的气味不好。咱们在外面略等一等,等里面的气味散一散再进去。”
薛氏应了,又吩咐着文鸳和欢嫂进去将两间耳房墙上的窗子都打开通风,然后过得片刻之后她方才带了叶明月进了耳房里面。
叶明月一进了耳房,便只有赞叹念佛的份儿。
里面乌压压的堆着好些东西。大大的香樟木箱子也不晓得有多少只,另外桌椅、围屏,乃至于床这些大物件都是有的,其他又零零碎碎的堆了一些小物件。
薛氏一进去,便凭着印象让文鸳和欢嫂开了几只香樟木箱子。
叶明月探头一望,见里面原来是各样缎子布匹。难得收在这箱子里这么些年,竟然还是五彩炫耀的,一些儿都不见坏。
薛氏在一只装着皮货的香樟木箱子面前站住了,弯腰挑挑拣拣了一会,拣了几张狐皮、紫貂皮和灰鼠皮出来,说是天冷,要给叶贤嘉和叶明齐各做一件灰鼠皮的鹤氅,给叶明月和自己各做一件紫貂皮的袄子,然后再给叶明月做一个银狐皮的围脖,自己做一只玄狐皮的暖额。
随后她在耳房里四处走了走,便吩咐着欢嫂:“你去二门上叫几个小厮过来搬东西。”
欢嫂答应着去了。这边薛氏便吩咐着文鸳和一众小丫鬟:“待会儿让小厮将这张花梨木雕花架子床、再有这一堂成套的酸枝木家具都搬到姑娘的屋子里去。摆件之类的,就这架紫檀木架绣玉兰花的屏风罢,我瞧着倒还雅致。这一箱子里都是各样的花瓶瓷器,也让小厮抬到了姑娘的屋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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