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外的骚乱在持续, 奥拉西斯灵魂返回身体的第四天。
从北部近郊到底比斯中心, 四道城门十六道闸口, 隔绝了门内外喧闹者恐惧不安的脸, 隔绝不了他们日渐高涨的愤怒和狂燥。
但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澜, 城墙上整齐肃立两排重甲弓箭手,安静注视着他们举动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手中燃烧的箭尖一样冰冷的火焰。
奥拉西斯坐在窗台上, 漫不经心抛玩着手里一枚泛着银光的戒指。窗台很高, 离地数十米,它位于太阳殿顶层的议事厅, 辽阔的视野足够将底比斯夜色中的混乱尽收眼底。
银戒在他指尖灵巧兜转。
跳跃, 闪烁,折射着他眼底暗蓝色的光, 像只不知道疲倦的精灵。想起不久之前它还在一根被防腐药水浸泡得发胀的手指上, 手指属于奥拉西斯的母亲, 凯姆·特第一美女法农蒂迪丝。
他们说她是突然暴毙的, 在某个闷热的晚上。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有脸上显出种奇特的表情,似乎死前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只是她当时身边没有别人,唯一和她在一起的, 只有她的‘儿子’, 寄居在奥拉西斯体内的阿努。
孤独而□□地睡在“衣部”那个净化尸体的地方至少超过十天, 即使是浸在防腐剂中也抵挡不住气温的侵蚀。有些东西看过一眼后是很难让人轻易忘却的, 比如一些柔软薄弱的部位开始显出的腐败痕迹, 比如渗出的液体浑浊了防腐剂的清冽, 像团薄雾般笼罩着那个女人的尸体。
很难揣测奥拉西斯面对这样一具尸体是到底怀着种怎样的心情,只记得由始至终,他只有在褪下他母亲手里那枚戒指时开过一次口,他说:天很热,让人立刻处理完送去诖拜特(注一),别耽搁,我要在十天后亲眼见到她落葬。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很安静,就同现在俯瞰着城内外火光中拥挤混乱的人群一样,漠然而安静。
有些东西回到了过去,有些东西似乎在一夜之间后,很难再回到过去。
“证实感染的人全都已经聚集在北部区域,外环有阿穆洛将军潜伏的包围圈。靠近南部,这个小镇目前是那些感染者所有家属的隔离区,出口已经完全封死。其余人全部封锁在城内,包括刚来底比斯的商贩和游牧族。”
略带拘谨的部下认真仔细地对着悬挂在大厅中央的版图作着汇报,也不知道奥拉西斯究竟有听进去多少。他嘴角轻扬,五指缠着银戒翻飞,脸上带着少见的微笑。
“不过目前能够观察得到的,仅限于北郊,还有部分孟菲斯来的人在外城暂居的集中地。”
“叮!”银戒在半空划出道亮白色弧度,贴着指尖而过,无声无息朝数十米之遥的地面坠落。奥拉西斯眼神轻轻一闪,侧眸打断他的话音:“努比亚方面雇佣军集结得怎样了。”
专注于汇报的年轻军官微微一愣。片刻,手从版图上划下:“雷伊将军在信上说,除镇守要塞,还余三万军士可以随时听候调遣。”
“让他拨一万增援阿孔耐德将军。”
“但东北方边境目前非常太平,即使有人试图侵略,也首先要通过叙利亚……”
“你觉得叙利亚稳妥吗,哈因。”
一阵沉默,片刻,展琳感觉到奥拉西斯的目光有意无意般在自己脸上扫过。抬头迎向他的视线,他的视线却从她脸侧悄然而过,转而望向她身后更远处那些静静伫立在角落的大臣,冰蓝色的眼,无声中割出一道绚丽清晰的鸿沟:“在 ‘肃清’之前,我们必须确保周边国家对于我国的威胁值低于三成。”
“是。”大臣们应声跪倒,因着他从窗台上翻身落地。
“都散了吧。”他说,背对月光,冗长的发丝悄然隐匿着他脸上让人觉得有些陌生的美丽线条。
展琳听到一些人轻轻松了口气的声音。
然后一屋子的人如潮水般退去,急促的步伐,有些争先恐后的意味。
她朝那静立在窗下的身影再次望了一眼。他依旧望着他的臣子,由始至终没有回应过她的视线。
由始至终。哪个开始,哪个终点。
从阿努宫殿中被人抬离自己身体那天开始,到此时他目送那些在他注视下莫名紧张的臣子离开为止。
九十六个小时,如果有表,她能计算出精确的分和秒,或许。
轻吸了口气,转身,跟在那道潮水的末梢迈步离去。
却在跨到门槛的一霎,一双手从背后伸出,先她一步将原本半开的大门用力合住。
很快的速度,有些急。
完全闭合的瞬间,她看到门外的侍卫眼神轻轻一闪。然后,一团漆黑,一片死寂。
背后传来熟悉的体温,一触即离,她听见奥拉西斯的呼吸,有种压抑过后的急促。九十六个小时后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她觉得手心有些发冷,颤抖,同时听见自己的呼吸,同样的……一种压抑过后的急促……
“琳……”冰冷的唇压上她滚烫的后颈,在她惊觉着想拉开大门的时候,十指蓦然被从门上滑落的双手紧紧缠绕:“为什么来这里……”
扣紧,随之而来压迫般的体温,来不及抗拒,人已被身后的躯体禁锢在面前冰冷的铜门之上。
“路过……”侧过头吐出这两个词,随即被两片贴着下颚急促搜索过来的嘴唇密密堵住。她叹息,一声□□尖叫在心底,兜转,挣扎,最后总算在他的唇疯狂索取后稍离的一霎,找到了合适的声音:“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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