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还是篮球场的摄影棚。
条件比大杂院简陋,面包车充当储物空间,两块板子一隔就是化妆室,四处漏风,好在到夏天了。
王志闻年纪最长,但也比许非小一岁,他看着成熟,一头卷发,瘦的棱角分明,特符合文艺女青年的审美。
徐凡坐在对面,时不时的偷瞄。
冯裤子在旁边,热络却不明显,他结婚没几年,还没到痒痒的时候。
哎呀!
许非看在眼里,就是一场波云诡谲的大戏啊!不过关我屁事咧,我只是个讲戏的……
“昨天回去都琢磨了吧?何兵你先说说,你角色什么特点?”
“呃,您要让我说方言,我就是外地人,您要让我说京城话,我就是本地人。”
何兵还摸出个小本,密密麻麻的人物小传,“我觉得还是本地人好,跟他们能形成差异,比如心态就不一样,他们没有退路,我有。我虽然在混日子,但我是有家不想回,更放松一些。”
剧本里没具体写,摄影师是哪里人。
许非听了不置可否,继续道:“人物性格呢?”
“贫,碎催,坑蒙拐骗,本质上保留着善良的一面。”何兵道。
“可以。王志闻你呢?”
“我昨天看那个张夏萍,很有感触……”
王志闻普通话贼标准,询问道:“我想加点,就是,我这个导演有种外在的特征,就是这样……咝!”
他说着说着,嘴角肌肉忽然抽搐了一下,整张脸都在拧。
嗯?
这不尼古拉斯赵四么?
许非想了想,摇头道:“不好,他本身就是内在的神经质,没必要再弄个生理上的东西,画蛇添足。”
“好,照您说的。”
王志闻不太服气,却也没资格掰扯。
“你们俩,怎么样?”
“呃……”
江杉和徐凡对视一眼,都很心虚,“我们想了,但没琢磨出什么东西。”
许非没波动,直接指点:“江杉,你稍微抬着下巴说话,表情要少,因为你看不起白奋斗,有股矫情的傲劲儿。”
“徐凡,你多微笑,别露牙,我要四个字,清纯可人。”
“明,明白。”
许老师讲戏,因材施教,直接告诉你细节,得这么这么演,最后都服。
但你要追求这个,完了,这是速成的技巧,不能当饭吃。
……
这两集的主要场景,是一伙人弄出来的一间“工作室”。棚内搭景,比较宽敞,设施简陋,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块黑板。
“准备了!准备了!”
“先走一遍!”
“开始!”
“摄影师我也见过,都挺装,头一次看您这样走群众路线的。”
“嗨,咱们接触的少,是个人就装。你要碰着个孙子,说丫从来没装过,你赶紧上去记住他长什么样,那就是不要脸本人。”
何兵推门进来,“看看,我们工作的地方。”
“够朴素的啊?”
“钱都砸戏里了,自己苦就苦点。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其余几人各占一地儿,互不干扰。
何兵领着他走到江杉旁边,“这是着名的青年画家杜鹃,也是我们的美术兼导演助理。”
“哼!”
江杉抬着下巴斜了一眼,继续在画板上瞎划拉。
又走到徐凡旁边。
“这是我们的女主角百合小姐,戏曲出身。”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玉兔又早东升……”
徐凡身姿婀娜,腔调婉转,配上动人的脸蛋,极为惊艳。
葛尤戳旁边傻乐,嘿嘿,嘿嘿。
何兵把他拽到王志闻跟前,“这就是我们导演兼编剧,你可以叫他王导。王导,我把人带来了。”
伏案写作的王志闻啪的一抬头,顿了两秒钟,突然露出一口白牙,“几岁了?”
“快三十了。”
“以前演过戏么?”
“没有。”
“哦,那就好办了。来来来……”
他用一种诡异且逗比的语调,招呼葛尤近前,“我们这部戏,是讲一个发生在战争年代的爱情故事。
男女主角青梅竹马,男的被征去打仗,女的苦苦等候,终于等到男人回来,发现他双腿已残。但女人痴心不改,非君不嫁,结果在成亲当晚,房子塌了,男人双手又被压断。女人不离不弃,誓要与其成亲……”
“哎哟,四肢都没了还怎么入洞房?”葛尤惊叹。
“那都不重要,故事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
“嗯,我看你的外形条件也算出类拔萃,尤其这个脑袋……”
“我这是后天的,还有点,有点富余。”
“不不,你这脑袋瓜子正是我想要的,你就是我的男主角!”
“好!过了!”
陈彦民喊了一声,非常满意。
学生演戏跟别的演员不一样,青涩,但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极具激情。刚才这一段,两个妹子差点,何兵算完成任务,王志闻真不错。
他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可一笑起来,尤其把牙一露,眼睛一眯,顿时有逗的感觉了。
这两集比较特殊,大杂院的人基本没露面。
葛尤跟几个学生在摄影棚里磨,搭戏还算顺手,就是时不时愁眉苦脸,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
……
工作室内,五人围着桌子吃水果。
何兵削着一只苹果,嘲弄道:“没成想一卖磁带的还真有钱,人也孝顺,回回给咱们带东西,我都半年没吃着苹果了。”
“谁说不是呢,咱可得把他留长点。”江杉道。
“这叫长期饭票。”王志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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