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白气初极细,尔后渐渐扩张,就像是拉长的裹脚布,随着那怪笑声越发尖细,地皮颤动的频率也就越高。
隐约之间,白气长到了极处,从中走出一位阴沉沉的老妪,手握骷颅拐杖,眼生碧光,也不见动作,鸡爪也似的手指遥遥一指,阿彩父女便就晕了过去。
“小娃娃,跟老太婆我回去吧,”老妪怪笑数声,眼看就要把惊恐的小姑娘捞走。
谁知话音一落,门窗忽然大开,滚滚烟气弥漫而出,瞬间扩散十里,从大到小,裹挟着小女娃消失不见。
“哪来的牛鼻子!”老妪忍不住怒叫一声,天空中的那道白气由淡变浓,这老妇人的身影同样融入其中,紧追着那道飞卷的白雾。
二人一追一逃间,很快就飞到了荒无人烟之地,深秋十月,荒树野岭,枯叶乱飞。
骤然龙蛇电掣,天空中乌云反卷,电光直闪,白光连耀,炸的颗颗树木劈成两段,焦黑碳化,就连横亘天空的那道白气也四分五裂开来。
但这白骨老妇不愧是道行高深,裂开的白气忽的散开,融入漫山枯木荒草之中,顿时浓荫蔽日,万紫千红,仿佛初春的季节,万物复苏,雄雄天威一下子减弱了大半。
老妖婆竟深得五行转变之理,由乙木反克乾雷,一下子将局势逆转过来,随即又射出十指妖光,比电还亮,所过之处,雾消雷散,但一直没到雾气深处,都没有半点动静。
‘怪哉,我这十指天妖真光威力猛烈,速度极快,照理只在眨眼之间,怎会连一道都没射中,甚至连个落水响都无?’
老妪现出身形,复又喋喋怪笑,碧眼乱闪,但神情却是慎重了许多,自是明白那还未露面的是一个强敌。
随着笑声越来越大,越发尖锐,那漫山遍野的树木似乎也跟着晃荡起来,树影婆娑,张牙舞爪,仿佛有无穷的山精木魅要显出真形,似有群妖乱世之兆。
这却是比道家法天相地更高一层的存在,唤作罚天刑地,乃是用厉害妖法震荡方圆百里的乾坤,大法施展到了极处,任你修为多高,都会被困杀其中,比起什么飞沙走石,阴风卷雾不知高上多少倍。
受其影响,就连当年那能封锁长江水域的滚滚大雾,也被逼的散了开,隐约现出一道人影。
“我说普通的鬼怪哪有那么高的法力,搞了半天,原来是个死了的禁魇婆。”
湖中有胡女,居东崖,不服教化,招魂召鬼,禁咒人致死——《神机鬼藏》异人十七
当年太祖皇帝北伐成功后,俘虏了大量的胡人牧民,王师自不像那野人一般胡乱杀伐,造京观,填尸坑,便把这些外族人打散在中土各地,令各地方官教化。
其中有不服管教者,便逃至深山,这禁魇婆便是其一,仗着咒术,时不时的出山害人,最后有官员想到了对付她们的法子,以长竹筒穿索扣其颈,不使其近身,自然不会被其禁魇,而咒术不灵,老巫婆毕竟也是肉体凡胎,终是菜市口上落一刀。
而这老妪死后,不知用什么法子逃脱了阴司的勾魂,借着咒术之便,不断摄鬼吞婴,所以不过十数载,就炼了一身的妖法,比那些修炼三四百载的妖邪还要厉害。
眼看着被拆穿了来历,老妪果然又惊又怒,“知道了又如何,大法即成,魂离魄散,老婆子看你还如何得意!”
“区区掩日的妖法,道爷这就破给你看!”话音刚落,剑意冲霄而起,先是一道道的青柱,撑天支地,滚荡之声如同山呼海啸,猛的一撞,顿时天塌地陷,乾坤倒转。
天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复。
天何及人哉!
这般场景似实似幻,三分为真,七分为假,但刑天之法被破,老妪心神相连,顿时‘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怎会有这种好似连天都能斩开的意志存在!’
然只一眨眼间,那之前被震散开的雾气如疾风卷马,猛的冲到了眼前,而在老妪的碧眼中,猛的倒映出了一支怪掌,五指根根,筋肉虬结,仿佛是洪荒魔神张开了巨掌一般。
‘砰’的一声巨响,烟云消散,天地平整,雾气凝结成水珠,‘噼噼啪啪’洒了一地,现露出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道士一边摸着小姑娘的脑袋,一边张开了手掌,只见四五条形影极淡薄的小虫正不断的挤压着皮质。
无形之虫谓之蛊,很显然,若不是这几条小虫虫,刚刚那一下,就能把这禁魇婆给彻底除掉。
“问题是你现在能逃的出道爷的五指山吗?”李道士喃喃自语,头抬起,只见得羽影一闪而逝。
“道士叔叔,你能不能别摸了。”
“啊,抱歉抱歉,习惯而已。”
……
“有些不对劲啊,今日白骨奶奶回来,怎么没带什么肝啊肠的玩意。”
“别管那么多了,奶奶叫我们劈柴生火还没有劈好呢,你们难道还想挨鞭子吗?”
“白痴。”
“三哥你看出了什么?”
“嘿嘿,你们先聊着,我出去转转。”
“小七你别瞎跑,奶奶说,老林里可是有恶鬼食人的!”
“不就食人么,我们哪天不见奶奶食人,”那道小小身影从洞中走出,却是个可爱至极的娃娃,肥嘟嘟的小脸,身穿花子衫,破洞鞋,补补点点,但却洗的干干净净,双眼极有神,悄悄看了看,就顺着一条小路下去,山路泥湿,没走上几圈,鞋面上便沾满了泥土,而地上也是一连串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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