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苏劲亲自经历过的事实。
苏劲不只一次的对自己重复和强调。
每每从梦中醒转,她初时还有些害怕,是对过往生活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伤害本能的恐惧。可当生活越加深入,她竟对从前的往事有了些模糊,这让她的心底重新升起另一种恐慌,如果连她都开始遗忘那段时光,还有谁会记得?
苦难固然让人疼痛,但也让她坚强。尤其是苏意,如果她忘了苏意,还有谁会记得?
更关键的是,记忆的模糊,会让她怀疑到底那是曾经发生的真实,还是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有时候苏劲会想,如果命运愿意给她机会,她宁可回到上一世车祸之后,也不愿意回到这一世。即使这一世因为她的改变,身边的人都似乎和上一世不一样,可她仍然无法对苏意释怀。
但那样,她又见不到苏启航了。
人生真是难两全。
苏劲就是怀着这样纠结、错综复杂的心情,尽力让自己清醒的记着曾经发生的一切。她把这段故事写下来,并不只是为了记忆。
她还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沈其人问出口,她便答道:“梦。”就当是她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好了,由沈其人来解梦,太合适了,借口也十分合理。
沈其人吁了口气,笑笑道:“哦,是个梦?”
苏劲又道:“是啊,都说梦是心头想,可你替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
沈其人有些为难的看着苏劲,轻叹道:“阿蔷——”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他知道苏劲来的目的绝不是让他“解梦”那么简单,如果真的只是个“梦”,前半段不会那么真实。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字句小心道:“这件事,对你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所以,当初我才建议阿宴为你做了催眠。”
“我懂。”苏劲点头:“催眠的确让我忘了很多东西,可也不过是暂时遗忘而已,身体对伤害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就算脑子里不记得,可身体记得。况且,你们在对我催眠前并没有征询我的同意,你凭什么擅自替我做决定?”
沈其人被苏劲质问的一噎,他垂了垂眼睛,道:“其实,事实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当年那场绑架事件,的确是沈心颜打电话叫你出来,说是陈澜和你有话说……那些人也是沈心颜雇的。原本只是拖延时间,给你点教训,可沈心颜擅自做了更改,她让那些人替你灌了催情药。等到阿宴赶到时,你已经四肢抽搐,几近昏厥,来不及送医院,况且他对你又一向爱恨交加,那个时候,他不过是凭借本能……”
苏劲紧绷着神经,在这温暖如盛夏一般的办公室里,她觉得透骨的寒冷。尽管沈其人不断的在为苏宴开脱,可苏劲还是忍不住冷笑着质问:“我的梦不是真的,你说的就是真的吗?人心多么翻复易变,你还会不懂吗?究竟沈心颜的计划改变是她擅自做主,还是早就幕后有人暗示?他到的不早不晚,是不是也太巧了些?这是什么年代?不说无所不能,可也不是武侠小说里缺医少药的年代,那种药不是只有一种方法才可以解吧……”
她忍不住轻颤,却还是咬着牙冷冷的道:“做过了就是做过了,错了也就是错了,我愿意为我当初的错误付出代价,他也一样,你不必为他找借口。”
“……”沈其人想想,只得道:“人孰无错?阿宴也只是被仇恨迷了眼,其实除了那件事,他对你还算是……”
“还算是仁至义尽是吧?”苏劲并不回避,她仰脸盯着沈其人看,问他:“你觉得,如果我没能拿走医疗档案,如果不是陈兴娟冒我的名上了手术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会怎么样?”
沈其人沉默的时间越发的长,他在心里盘旋了许久,才道:“也许,就和你笔下的故事一样。”这话由沈其人嘴里说出来,已属难得。这世上,除了沈其人,再没有第二个人更了解苏宴了吧。他都这么断定,可见苏劲笔下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
苏劲问他:“他对我没感情,这个孩子也不过是他报复的借口,你说,他是不是完全有可能对我和孩子不闻不问?”
沈其人想了想,到底还是几不可微的点了点头,他还想解释:“未必是真的漠不关心,你也说人心最复杂,毕竟苏宴没走到那一步,这就说明,他也在瞬息万变中变幻着他的心思。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也不排除他是因为愧疚而不敢和你见面。”
苏宴的愧疚不在苏劲的考虑当中,她最想知道的也不是他到底在哪个拐角变幻了心思,她只想问问沈其人:“如果,五年后,他得知我将另嫁他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沈其人瞳孔蓦的紧缩,他竟比苏劲还要戒备和紧张,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是阿宴。”
苏劲并不说话,她瞅着沈其人,当着他的面,把沈心颜的车牌号一字不差的写在纸上,递到他面前,道:“麻烦你打个电话给车管所,问问这辆车的车主是谁?”
沈其人惊讶不已:“你的意思是,这辆车确有其事?可,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只是个梦吗?既然是梦,就多少有些荒诞不羁的成份,可如果做个梦连车牌号都能梦的这么清楚,这简直……
不过随即沈其人便明白了,这车牌号定然是与苏宴有关联。因为苏劲对苏宴有着重重误会,她会在梦里以为苏宴会谋杀她也未必不可能。说到底,还是苏劲对苏宴的心结打不开。
沈其人毫不犹豫的打通了电话,很快,那边就有了结果:“沈先生,您刚才要我查的车牌号我查到了,白色奥迪,车主是沈心颜。”
沈其人道了声谢,挂断了电话,不无解脱的对苏劲道:“你刚才听见了?不是阿宴。”被苏劲的疑心弄的他的心情也和坐了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不知什么时候就玩脱了,沈其人现在也不能确定,到底苏宴会不会、能不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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