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封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数处都传来剧痛的感觉。
动了动手指,却只是引发了一阵绵延的痛楚,忍不住闷哼出声。
那痛楚许久才消失下去。
急促而微弱的喘息着,百里封略微适应了一下,抬眸看向周围,隐隐约约,只能够看到铁质的牢门。
没有掌灯,唯独自上面缝隙处可以照进一丝光来,那就是唯一的光源。
外面听不到什么动静,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肯定有人把守。
而且人数还肯定不算是少。虽然只是几千人的战场,也没有什么大将,好歹也算是冲阵斩将。
嗯,差一点冲阵斩将,这个待遇,应该不过分。
百里封咧了咧嘴,不知是自嘲还是得意得笑了下。
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铁环套牢,锁住了手脚,右脚铁环的锁链往外蔓延,熔铸入一个硕大的金属球体,百里封忍痛用力,那铁球却动都不动,只是锁链碰撞,发出哗啦响动。
似乎是用力的时候又触动了身上伤势,百里封痛哼一声,重又靠在了原本的位置上,面色一片煞白。
额上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剧痛席卷全身,令他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呼吸略微急促。
汗水沾湿了身上衣服,伤口火辣辣地痛,同时还有如同粘湿泥巴糊在伤口上的特殊触感。
能够闻得到劣质草药鞣制之后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道,让人一阵不适。
哟呵,还给上了药。
看来接下来还有比死更够味儿的东西啊……
百里封咧了咧嘴。
却又有些好奇,这些药草至多止血,自己这条性命,究竟是怎么保下的?
他不知道。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不过半步之遥的少年主将,以及自己砍偏了的陌刀之上,此时念起,心中仍旧有些许恼怒不甘。
若是当时未曾被那胡人高手暗算,杀了坐骑,何至于会沦落到现在这种阶下囚的下场?
搞不好还真的做个杂牌小将。
念及重伤昏迷时候,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将军二字,百里封略带自嘲地笑了笑,脸上神色如同大秦城中可以见到的那些刺头混混,满是不在意。
“是,大人吗……”
旁边的铁牢中传出压低了的声音,百里封身子微微僵硬了下,脸上毫不在意的神色消失。
他强忍着身子的刺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了下身子,铁链摩擦发出哗啦声音,勉强一手搭在铁牢上,沙哑道:
“老李?”
“你还活着?!”
他的眼睛亮起。
旁边铁牢中传来了低语,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模样,道:
“大人无事便好……”
百里封眸子微亮,心境激荡,牵动肺腑,忍不住咳嗽出声,可是他的眸子却还是明亮而又有生机,压低了声音,左右环顾,急声道:
“除了你,咳咳咳,除了你我,还有谁在?”
“还有谁还活着?”
沉默之后,另外一边传来声音,似乎有所羞愧,道:
“属下也还苟活了一条小命……”
百里封的眸子亮起,重重点头,继续期冀着安静倾听,可在那道声音之后,却只剩下了一片死寂,只能够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音。
青年脸上的神色逐渐僵硬。
旁边铁牢中的铁骑轻声道:
“大人,只剩下我们了……”
百里封脸上神色缓缓变化为沉默,刚才不知何处涌现出来,让他拖着这半死之躯爬动的力量重新消失不见,他坐倒在地,脊背靠在冰凉发寒的青墙上,头轻轻后仰。
看着那唯有一丝的光线,灰尘在那一丝流光之下飞舞,都带上了淡淡的光。
沉默了许久,百里封轻声开口。
仿佛大梦一场,恍然惊觉。
“只剩下我们了啊……”
他那个时候已经是重伤至昏迷,其余两名铁骑同样是被击昏。
至于为什么那些胡人没有当场把他们杀死而是带着回来,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明白,无非于折辱酷刑罢了,还能够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既已至此,又有谁会在乎。
唯死而已。
三人身上都被剥下了本就已经有些破碎的战甲,此时天寒地冻,每个人的身上都只有一件黑色的单衣在里面,身上兵器更是全部都被收缴,连一把随身的匕首都没有留下。
经历了战场的一幕,没有人敢让这三个秦人手中再握有任何刀剑兵器。
百里封勉强抬手摸了摸怀里。
那里还有一件东西没有被带走,也是他身上除去了这单薄衣服之外,仅剩的东西,有些发硬,棱形长条,一只手都握不住。
他抚摸了下这东西,神色沉静。
那是他从守将那里拿来的红木令箭,不需要去看他也知道这令箭的模样,是上好的木料,漆成了黑色,上面刻画一个血色的令字,据称自上将军手中下发的令箭是以寒玉为材,可惜,未能一观。
百里封将这令箭往怀里放了放,然后给自己寻了一个稍微舒服些的位置,怔怔然发呆。
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鲁莽,不适合作为一名谋士。
若是那个营地被攻克,大秦便有足够的理由出兵北地。
可是现在没有,对方被打了回去,严格而说,大秦并没有实际上的损失,很可能会被归于往日的挑衅,至多只是激烈了许多,这样自己不就白死了?
他有些懊悔,却又想到,大秦虽然强盛,可是外有诸多国家窥伺,内有江湖武林不稳,贸然开战,大动兵戈或许也不是明智之举,国战毕竟不是寻常事,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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