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代表的威胁让第一次谈判就此破裂。
不过虽然破裂,但谈判还是有实质性进展的,那便是明军方面没有再提出让禇英拜魏公公为干爹的要求。
想来明军方面也觉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份。
但如此一来,便注定明军提出的条件很难会退让。
“大阿哥,非我拖延,实是能争取一分之益,便是一分之得啊!”
龚正六告诉禇英,他之所以和明军代表争执,并非不想早点签约,而是想尽可能的多争取一些权益。
“若是就这般听他摆布,签了那密约,试问大贝勒如何履约?若不履约,密约一旦泄露,大贝勒恐怕就成了大金最大的罪人啊!”
“师傅说的是,可我如今早已是大金罪人。”
禇英摇了摇头,问龚正六可曾要回三弟阿拜的尸体。
龚正六默然。
一边的多翰迟疑了下,说了句:“大贝勒为何不走?”
多翰言外之意自是镶白旗既已覆没,若正白旗现在北撤,明军根本奈何不得。然观大贝勒这几日举动,根本没有北撤之意,反而让龚先生和明军接触谈判,要签丧权辱国的条约,这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我走不得。”
禇英苦笑一声,晃了晃早已空了的酒坛子。
龚正六依旧沉默,他清楚禇英这话的意思。
是啊,他们确是走不得。
.......
18日,明朝代表周铁心约见龚正六,要求禇英马上接受明方条件,否则明军将向正白旗发起进攻。
“现有条约诸款,实难签约。”
龚正六难得硬气一回,说完之后拂袖而去,把个周铁心倒是弄懵了。
想了想后,周大人去见了魏公公。
19日,周铁心派人再次秘约龚正六,这次他拿出一份修正案。
修改内容主要是将原条约中割让宽甸以北、老边墙以东土地缩小为割让与朝鲜相邻地区,也就是几年前魏公公曾带兵扫荡过的觉罗城。
另外就是为表诚意,明军将交还200余镶白旗被俘官兵和阵亡金军尸首。
“割地绝对不行!”龚正六力争。
“不割地绝对不行,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马上开打!”周铁心咄咄逼人。
“此间你我两方谈判,总不能由你一方说了算,世间难道不准分辩?”龚正六气的拍桌子。
周铁心“噢”了一声,深以为然,然后说道:“当然可以分辩,但不能减少。”
龚正六气的滞在那里。
周铁心忽道:“龚先生应当清楚,你家大贝勒每在此拖延一日,于贵方便多一日不利,于你家大贝勒更是多一分不测。”
“只要你方退让,按我方提出内容签约,我军马上北撤。”龚正六道。
“龚先生以为合适么?”周铁心笑了起来,然后神情一肃,“魏公公有令,要你家大贝勒亲自过来谈!”
........
“公公,禇英虽是伪金嗣子,却非伪酋,便是他肯签约,怕也无法兑现条约各款,公公何以非要见他,又非要他签约,照下官的意思打过去便是...”
周铁心虽是全权代表,可金军镶白旗的覆没却让他变成了坚定的主战派。
魏公公瞄了一眼周铁心,笑了笑,挥手道:“无妨,只要他肯签便可。”
然后语重心长又说了句,“周大人可知,军事是为政治服务,而谈判是政治的手段,但政治的最终目的是战争。”
“......”
周铁心细细品味魏公公这段话,虽然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直觉告诉他这段话是非常深奥的道理。
一个伪太子当然代表不了整个伪金国,魏公公肯定知道周铁心说的意思,但他依旧热衷于和禇英签约。
据说被他在草帽顶子山割了喉咙的皇太极是用间的高手,那么公公同样也是高手。
不同的是,一个是阴谋,一个是阳谋。
父子相残从来就是一出好戏。
公公一直以来就是喜欢帮助弱势一方,他想禇英赢,就这么简单。
.........
禇英不知道是胆大呢,还是真的不畏生死,他不顾多翰、郎格,甚至自家师傅龚正六的劝阻,秘密来到了明营见到了魏公公。
“大阿哥,好兄弟,终是把你盼来了!”
魏公公抱着禇英的时候是很激动的,一点也不做作。
“舍人勿与我虚伪,且说正事。”
禇英声音很是冰冷,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叫他如何能敞开心扉再和魏公公把酒言欢,讨教那熟又贵的妙处呢。
魏公公轻叹一声:“大阿哥,你变了。”
禇英眉头一挑,却是半句话都不愿说。
“大阿哥,难道你以为我真是在与你为难?”魏公公一脸真诚状。
“密约诸款,哪一款不是要我命!”禇英握紧了拳头。
“若不订款,大阿哥焉能活命?”魏公公再叹一声。
“你什么意思?”禇英怒目圆瞪。
魏公公摇摇头,示意禇英坐下说。
“大阿哥可曾记得,当年我与你言,不管何时何地,大明朝廷都是大阿哥最坚定的支持者!”魏公公亲手给禇英倒了茶。
禇英如何会领情,闷哼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阿哥,我想说的是你不该来的。”
魏公公也是苦笑一声,“你这一败,从前所有努力便付诸东流了。”
“纵是回去阿玛罢了我,囚了我,杀了我,我也无怨!”禇英恨声道。
魏公公的目光很是认真的在禇英脸上扫来扫去,然后问道:“大阿哥若真这么想,何以迟迟不走?”
“我!...”
禇英将头扭往一边。
“此间便你我兄弟二人,大阿哥何必还藏着...我便与你说实话吧,我之所以要你签那密约,非是刁难于你,而是想帮你。”
“帮我?”
禇英感觉这是他听过的最大笑话。
“难道大阿哥不是想我帮你?”
魏公公微微一笑。
禇英将头缓缓扭了过来,看了眼伺立在帐中的熊本大木。
魏公公朝熊本摆了摆手,后者立时退出帐外。
约摸寂静了十几个呼吸后,禇英突然开了口,很是直接道:“魏兄弟,你必须帮我,不然我死定了。”
魏公公也很干脆的点头:“大阿哥,你也得帮我,不然我也死定了。”
“......”
禇英脑门很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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