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朝鲜方面第一个知道建州建国称汗消息的官员,李庆全的惊讶不亚于河南商丘的前援朝经略杨镐,他深知建州所建的这个大金崛起,对朝鲜意味着什么。
两家,是世仇。
彼此的仇杀和入寇是年年上演,焚烧村寨,捣荡屯落,遇青壮而杀,逢老幼而俘,几乎是朝鲜和建州这百年来的家常便饭。
双方,都自视为正义一方。
因为,土地代表生存空间;生存空间代表人民利益。
在和朝鲜的仇杀中,建州遭遇最大的一次损失便是成化年间的“雷霆扫穴”。
因建州时而阴纵抄掠,假称鞑子,寇钞辽东,俘虏边民,杀伤官军,蹂躏边境,荼毒生灵,成化皇帝特命荡平建州。
时受明朝调遣的朝鲜军队在主帅弼商的指挥下,以精兵万余人越过鸭绿江,分道扑向建州卫所在地婆猪江两岸与吾尔府等处。
朝鲜军大将鱼有诏率军攻破李满住父子据守的山寨,大肆斩杀,李满住中箭后被鱼有诏所杀,其子李古纳哈也死于乱军之中。此功绩受到了大明成化皇帝的嘉奖,特命“赐银五十两,缎绢各四疋”。
而这个李满住父子也就是现在的大明建州左右卫都督、龙虎将军奴尔哈赤的先祖。
朝鲜方面自成化之役后,也一直采取向北开拓的主动进取姿势。可惜朝鲜国力弱小,朝中两班斗争残酷异常,对女真诸部渐渐失去了进取之心。
“壬辰战争”的爆发使得朝鲜彻底失去了对女真部的微弱优势,奴尔哈赤利用李成梁的扶持不断壮大自身,蚕食吞并朝鲜北部土地,掳其民众。朝鲜北部的咸镜都护府所属郡县更是成了女真掳掠的“游击区”,民生凋敝,破败不堪。
当年奴尔哈赤主动请缨入朝抗倭被杨镐所阻,便是因为杨镐知道建州兵马一旦入朝,则所祸恐比倭军更甚。且时有流言称建州援朝实为李成梁指使,乃欲为朝鲜王。
朝鲜抗倭战争胜利后,光海君不是不想发奋自强,解决朝鲜北部遭受的建州压力。但李成梁一意庇护建州,使得朝鲜方面难以有大的作为。
李成梁离职归京后,朝鲜的有识之士从中看到了解决建州问题的契机,然而国内的党争,尤其是光海君继位合法性引起的斗争使得朝鲜议政府根本顾及不了北境。
因而,当大明天使突然自鸭绿江而来巡视,并有流言称明军大破宽甸地区的建州兵马,朝鲜不少官员对此感到很兴奋,认为和大明再次合作扫荡建州的机会终于来了。
然而,让这些官员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大明天使竟是个贪得无厌的阉贼。其不但未能和朝鲜进行有效的合作,反而扶持一批朝奸于北部擅自成立什么协安会,更建立了一支以原朝鲜伪军为主的朝鲜亲明中正师团,俨然将朝鲜北部十数县当成了明朝领土,这就是直接侵犯了朝鲜作为大明藩属的权益。
在军事无法解决问题,明天使又归国后,议政府的一批强硬派官员说服了宫中的光海君,这才有了大北派老臣李庆全渡海赴燕京告状一事。
只是,将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和建州公然建国称汗的事情联系起来,对于朝鲜方面反而又成了一件好事。
如果魏太监所言属实,那奴酋奴尔哈赤真的已经自立国号,并且公然叛乱,那朝鲜北部协安区的存在,倒是能够很好的替汉城方面承担来自金军的压力。
并且,如果大明的正规军能够入驻协安区,无疑是对朝鲜的保护,而不是汉城议政府一些官员所言的侵略。
有一点是李庆全和面前年轻的明朝太监都认可的事实,那就是已经立国的金军,一定会是明朝和朝鲜的敌人。而相较强大的明朝,金军最有可能攻打的是弱小的朝鲜。
“我国刚经三大征,国库空虚,朝鲜若再有事,恐天兵不能如当年一般火速夕发。”
魏太监如此说道。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李庆全如何能听不明白,很显然魏太监是在威胁他,但也是事实。
如果金军真的挥兵攻打朝鲜,依现在天朝党争的激烈程度,以及国库的匮乏,至少一年内大明是不会对朝鲜做出任何有效支援的。
这个假设是存在的,当年援朝之役大明的天兵也是在朝鲜几乎亡国的态势下才紧急援朝的。
如果朝鲜方面执意要就朝鲜北部协安区的合法性向大明皇帝尚访,那么就意味着金军一旦攻朝,朝鲜很有可能会重演当年亡国之事。
所以,为了中朝友谊,为了朝鲜国家安全,朝鲜北部协安全的存在就是双方合作的最好方式。
“北部协安区是皇帝陛下高瞻远瞩的一次决策,是最对藩属所尽最大的责任。”
魏公公强调。
“如果尔国坚持协安区的不合法,咱家将向陛下陈言,但由此引发的所有后果,我天朝概不负责!”
..........
审时度势,权衡轻重之后,李公庆全代表光海君向大明皇帝陛下和天使魏公良臣表明了朝鲜和建州叛军势不两立的决心。
李公庆全保证朝鲜将以举国之力支持大明的平叛斗争,以回报儿臣对父亲的浓浓深情。
魏公良臣则表示,朝鲜北部协安区的建立是有着特殊的历史意义,大明对于藩属的领土完整是肯定和支持的,也决不干涉朝鲜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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