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小东门徽商这边整体还算识趣,知道魏太监惹不得,下关西商那边却是闹的鸡飞狗跳。
这恐怕是和徽商弄文,西商弄武有关系。
人的性格是可以影响一个群体的,徽商多半来自鱼米之乡,文雅之地,因而遇到突然上门的“强力单位”,在发现自己除了告状这一途外竟没有任何途径可以解决问题,徽商的选择是先息事宁人,然后再作计较。
西商则不然,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叫他们借钱!
跟爷们玩硬的?
行,奉陪到底!
不蒸馒头争口气,气不过的西商们选择以闹止闹。
这或许和西商是西北人有关,骨子里还是很强悍的。除此之外,他们也是有这个实力和魏太监的爪牙对抗的,扬州乃至周边甚至南都那边,盐商豢养的地痞流氓也是最多的。
世人都说扬州两霸,一盐商,二漕口。
而二者在某些方面实际是重合的,因为盐商也需要运河输送食盐。
在魏公公的前世,盐帮和漕口后来整合为一个集团,最终演化为上海滩的青红帮,在民国历史上倒也叱诧风云。
有钱,有人,有势,又不像徽商那般喜欢以诉讼方式解决问题,或忍让再报仇,他们遇事能解决人的绝不解决问题,习惯性的选择以恶对恶。
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郑铎出师不利,第一家关原梁氏就拒不借钱,并且组织家丁百人,及盐货行及各铺伙计、苦力数百和郑铎带去的官兵叫嚷对峙。
在梁家的影响下,下关的西商各家很快行动起来,竟然组织起了几千人的队伍堵着下关市场进出口,甚至把盐运司那边也给堵了。
动静之大,把盐运司的人吓的躲在衙门不敢出来。
不远处的钞关(运河税关)的喽罗还以为盐商们要造反,不等探明情况就一窝蜂散了,结果便宜了下午打税关过的货船。
船老大们过了税关后也不急着走,呼他喊你的上岸来看热闹。
扬州府衙那边已经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了,知府余正学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醉元楼,想请提督海事太监魏公公约束部众,不想魏太监却染了寒病,卧床不起了。
把个余知府气的在轿子里直跺脚,可人魏太监不见,他总不能冲进去吧。
守着醉元楼的那上百持铳的卫兵看架势,不是他知府衙门养着的下乡收粮的差役能比的。
这说发文调兵吧,也没理由,而且扬州这块的驻军就是高邮卫,然而那高邮卫敢来救火么?
旁人不知道高邮卫叫魏太监盘剥了多少,指挥使如何个窝囊,余府尊能不知么!
无奈之下,想到正在瘦西湖赏风景的那位中使。
于是赶紧叫轿夫抬着他奔瘦西湖去,到了地方果然看见湖中有艘画舫,船头赫然有两锦衣卫站在那,二人中间站着的那个正拿手指着一处拱桥说什么的胖子,看着就像是京里来的中使。
只要这位中使出面制止,想来那魏太监不会不听话,这样的话,下关那边就能平息下来。
余知府当下让人在岸上呼喊那画舫,可画舫却不理会这边,自顾自的开走了。
余正学急了,叫人乘船去追赶,追上之后不等他报姓名,前面画舫上就有一锦衣卫来到船后,扬声说道:“王公游湖,今日概不见客,余大人请回吧!”
……….
郑铎也没想到下关这边西商竟然这么团结,能动员出这么多人来,一时也是懵了,赶紧派人回醉元楼禀报。
结果,去报讯的说魏公公睡着了,守门的不让他进。
郑铎愣了下,皱眉头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发飙了,命令放铳。
铳是朝天放的,铳声一响,局面就变了。
西商们是强悍,可谁也不曾想过对方竟然真敢放铳,他们组织起来的人手是多,可谁敢拿武器啊,都是扁担、棍子什么的。
这也是留后路,真要拿了刀剑出来,万一出个什么事,那事情可不就是不借钱这么简单了。
梁、张、郭、申几家势力大的一商量,认为不能和官兵动手,大家伙先把人撤了,不给魏太监口舌,尔后大家伙咬死不借就是。
总之一条,绝不给魏太监扣他们一个造反的帽子。
倘那时魏太监还不依不扰,再逼各家,那闹出“民变”来就是他魏太监的事了,和大家伙无关。
可惜,西商们光在江北称王称霸了,对江南不甚关心,倘若知道魏太监就是靠“民变”起家的,便万万不会这么商量了。
西商是把人撤了,郑铎这边却是不撤人,吩咐马队把下关出入口围住,步军两个标和公公亲卫一标就冲了进去。
为震慑西商,郑铎命步军两标在下关区域内不时朝天放铳,“霹雳叭拉”的好不吓人。
也是气急了,郑铎私下吩咐下去,但是穿的好些,看着像是有钱人的都给逮起来。
这是要超额完成公公的摊派了。
这道命令一下,原本平静的下关再也没有以前的安宁,到处都是凶神恶煞的魏太监爪牙,闹的是鸡飞狗跳,不时还传出女人孩子的尖叫声还有那“扑通、扑通”的踹门声,锅碗瓢盆摔落的声音更是彼此起伏。
大街上但凡是个人,不管是做买卖的,还是过路的,只要穿的像是有钱的商人,统统被围了起来,一个个的拉到墙角边挨个盘查。
一家茶庄正好出来一个商人和他的随从,见了街上这乱糟糟的一幕,不由呆了,商人失声问那随从:“怎么回事?咱们进去了这么一会,怎么外面就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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