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贵妃娘娘和皇帝置着气呢,坐着那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皇帝负着手,想给贵妃娘娘赔个不是,解释一下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当着外人还有儿子的面,终是端着架子。
皇帝眼下没心思再带万国图给太后拜年了,利玛窦和李之藻也识趣,乖巧的退了下去。要不是宫禁森严,外官不得乱入,李之藻铁定要拉着利玛窦去见识东方神秘的净身仪式。
“父皇,儿臣先去给皇祖母拜年了。”
朱常洵也机灵,一见爹娘气氛不好,忙脚底开溜。崔文升见状,也赶紧跟着退了下去。
待人走光后,万历紧绷着的脸总算松了下来,微笑着走到郑贵妃那里,拉着她的手,责怪道:“当着外人面,你总得给朕留些面子吧。”
“臣妾给皇上留面子,皇上给臣妾面子了么?”郑贵妃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臣妾就不明白了,你这皇帝干什么不行,非要人家孩子净身当太监,你缺德不?”
“瞧你这话说的,朕怎么就缺德了呢?”万历讪笑一声,解释道:“这事,不是朕不给你面子,朕不是想着内外有别嘛…自家人,总用的踏实些。”
闻言,郑贵妃气乐了,“照陛下这么说,赶明让国泰他们都入宫算了,要不然,你这姐夫也不放心。”
“爱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扯到国泰他们身上去了?….唉,这件事,朕也是迫不得已。”
万历搓了搓手,一脸苦恼,“最近内库开支太大,总是靠矿监税使进献也不是办法。福清相公那边,又催促朕罢矿撤税了,朕寻思着,这事朕也顶了快二十年,外朝因此事对朕指责甚多,再撑着不放手,朕也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朕确是想派太监出外,若出外所得大过矿监税使所得,朕便罢矿撤税。但此事宫里真是没有什么得用之人,要是仓促派人去做,恐把事办砸了。思来想去,也只有叫良臣这孩子去办,他在关外几桩事就做的不错。”
“叫人家去给你办事,你还要给人孩子净身?”郑贵妃实在是难以理解丈夫的思路。
万历摇了摇头:“出师总须有名。内廷的事,朕让一个外朝的人去做,做得成么?”
闻言,郑贵妃沉默了,皇帝说的其实也是实情,如果魏良臣以外官身份督办出外的事,这件事八成就会胎死腹中。
就如矿监税使,起初,皇帝并无意派内廷中人去做,而是由首奏官会办地方,结果,地方根本不理会,处处刁难。首奏官因外官身份,无力与地方相抗,最后,方遣内监才得以做成。
“委屈是委屈他了,朕总会补偿他的。”万历拍了拍郑贵妃的手,老婆工作做好,就什么都好。
郑贵妃却觉这事总是不地道,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张诚却来了。
办妥了?
万历有些诧异:这么快的?
张诚没敢耽搁,直接说了。原来那魏良臣死活不肯净身,甚至说皇帝真要净了他的身,他就一死了之。
“他说…皇爷纵是用强,得了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张诚说完,自己也觉别扭,可那小子原话就是如此。
“噗嗤!”
贵妃娘娘笑了起来,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小姑娘家被人绑到土匪窝里去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万历可没乐,而是气的瞪大眼睛,怒冲冲的看着张诚。
“皇爷,魏舍人是这么说的。”张诚有些迟疑,还是实言相告,“我观他模样,不似作伪,若强令净身,恐违陛下初衷。”
“他敢!”
万历好不来火,外朝那帮家伙顶他就算了,可你魏良臣也敢顶朕!没有朕,你什么都不是!
见皇帝发火,张诚吓的不敢吱声,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替那小子来求情了。可是,真要有一百颗东珠孝敬他老人家的话,挨皇爷顿训也值。反正不管皇爷刀下留不留,他张公公的孝敬都是不能少的。
张诚不敢说话了,贵妃娘娘却敢,她埋怨丈夫道:“你看你,人孩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看你这做皇帝的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况且,这孩子毕竟是河间府案首,若就此入宫,难免会有非议。”
“什么案首?”
万历眉头一挑,“交白卷的案首?这事朕还没跟陈伦算账呢,科举取士乃大明之根本,他却给朕录了个白卷案首,算怎么一回事?”
“话都是你说,当初乐的也是你,给人赐官的也是你,如今,你倒要算账了。得得得,你是皇帝,你要算账,没人敢不算。臣妾看哪,索性,连我也一块算了吧。对,还有国泰,当初是他把人孩子的考卷送给你这姐夫看的。”郑贵妃也是气着了,站起来珠腰玉颤。
见状,万历的火气立时腾腾的消了下去,赔笑道:“这是做什么?朕只是说说而矣,又不当真的。”
“皇帝金口一开,哪能不当真呢。”郑贵妃可不饶丈夫,那孩子被拖走时的叫喊声,可把她听得心碎。
“唉!…”
万历不知如何是好,张诚见了,斗胆禀道:“皇爷,老奴想着,魏舍人既然真的不愿意入宫,皇爷又不放心,不如差到东厂去。”
闻言,郑贵妃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东厂是内廷的职事,小魏子进去了,也算是半个内廷中人,你这做皇帝的总能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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