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婚礼的前一天开始,武昌城内便渐渐热闹起来,燃放爆竹一声接着一声,空竹筒放在火中燃烧,发出清脆的裂爆声,驱除妖邪和污秽,这种燃竹风俗在中原喜庆日子必不可少。
到了中午时分,随着迎亲队伍出现,武昌城内万民空巷,几乎所有人都跑上大街,夹道欢呼迎亲队伍的到来。
汉朝的婚嫁一向以奢靡而著称,连普通人家也车軿各十,骑奴侍僮,夹毂节引,攀比之风日盛,一次婚嫁下来,破产人家不计其数,强求一时面子,背后却苦不堪言。
这种风气到了三国时代,由于民力贫困,无力承担奢靡耗费,已经渐渐开始趋向务实,量力而行,往往一辆牛车跟着三五名亲戚,便可以迎亲了。
而北方曹操也崇尚简朴,严禁奢侈,北方婚礼奢靡的风气渐渐改变,但荆州地区受战争影响较小,民间普遍有积蓄,加上刘表讲究颜面,故荆襄婚礼攀比之风还相对严重,但比起两汉时期的攀比奢侈,还是已经收敛了一些。
这次刘璟成婚,也效仿曹操,摆出了励精图治的姿态,他对百官和诸将再三解释,钱粮耗费当用于军队和士卒,不宜在一场婚礼中耗费,他的态度赢得了百官和诸将的共识,所以这次刘璟成婚,也是以身示民,力求节俭。
在万民的欢呼声中,一队三十余辆牛车组成的队伍缓缓驶来,由百余名士兵充作仪仗,跟随在牛车左右,一队鼓乐声在前面开道,鼓乐喧天,热闹异常。
除了第一辆迎新娘的牛车有锦缎扎篷外,其余牛车皆是平板大车,上面满载着各种聘礼,布帛、丝、羊、酒、雁、米等三十余种,并用红带绑好,上面封上‘六礼文’,也就是各种吉祥之语。
聘礼早已经送去女方家,只是在迎亲时再拿出来摆游一次,在队伍最前面,新郎刘璟则骑在高头骏马之上,他头戴新郎高冠,身着大红色喜袍,腰束黑色革带,显得精神抖擞,他满脸笑容地向四周民众拱手施礼,迎来一片片欢呼声,
坦率地说,刘璟的迎亲排场只和中户人家相当,和他的身份相比略显寒酸,但这是一个标杆,他这样做了,那江夏官员迎亲嫁娶都不能超过他的标准,有官员带头,民众必然会效仿,或者是不敢僭越,江夏嫁娶的奢靡之风自然就刹住了。
江夏的节俭之风兴起,那么荆州的风气也渐渐会改变,这就叫上行下效,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按照规矩,男方家属也要跟随迎亲,但刘琦和刘备没有随同,而是由刘磐、刘虎兄弟陪同刘璟前往陶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陶府而去。
陶府位于武昌城西,是一座占地八十亩的大宅,这几天,陶家上下百余口人已经在前两天从柴桑过来,包括陶湛出嫁到江东的姑姑及大姐也从东吴赶来。
房间里,陶湛穿着新娘的盛装,已经静静地坐了两个时辰,虽然刘璟迎亲力求简朴,但对陶家而言,一些基本的东西不能少,除了让天下人震惊的所谓陪嫁外,还有就是新娘的装束和真正嫁妆。
汉朝还没有固定的新娘装,没有凤冠霞帔,也没有什么盖头,一切装束都由各家自定,大多以华丽为主调,蔡邕就曾形容新妇装,‘丽女盛饰,晔如春华’。
富裕人家新娘是‘衣皮朱貉,繁路环佩’,而普通人家新娘则是‘长裙交袆,璧端簪珥’。
陶湛梳着高髻,头上缀满珠翠,一根碧玉步摇斜插于发中,显得珠光璀璨,映颜如月,今天她特地画了妆,脸上敷了薄薄一层粉,面赛芙蓉,唇色朱樱一点,更显得她娇媚动人,顾盼生辉。
她内穿一件玄色长裙,外套貂皮氅,领间围一条罕见白狐皮,脚穿系五彩带的鹿皮靴,更显得她风姿卓约,有一种国色天香之美。
今天是陶湛大喜之日,她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更有一种少女初为人妇的羞怯,房间里,除了两个贴身丫鬟阿娇和小包子外,便只有陶湛的姑姑和长姐。
陶湛有两个姑姑,一个是从小教她易容术的小姑,已在三年前病逝,再有就是嫁到江东陆家的大姑,还有就是长姐陶敏,陶湛母亲已经病逝了,所以就由大姑担起了母亲长辈之责。
大姑陶氏走了过来,笑着对她道:“昨晚我给你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吧!”
陶湛羞涩地点点头,那些事情她记得很清楚,今晚就要发生了。
这时长姐陶敏端着一只银盘走上前,银盘里是两根丝线,陶氏叹息一声道:“按理应该是母亲替你开面,但母亲不在,便由我来做了。”
开面就是少女出嫁时,将眉眼间一些散乱的毫毛拔去,使脸面更加光洁,区分少妇和少女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看她是否开面,开面很简单,不用镊子,就用两根丝线绞掉毫毛。
“多谢阿姑了!”
陶湛慢慢扬起脸,陶氏小心翼翼地将她眉眼间的几根散乱毫毛一一拔掉,这时,远处传来了鼓乐声,一名丫鬟飞跑上楼,兴奋地大喊:“来了!来了!”
陶湛顿时紧张起来,心中怦怦乱跳,她拉着长姐的手怯声道:“阿姊!”
陶敏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笑道:“你又不是不认识他,那么熟悉的人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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