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见城没有夜晚, 神明也不会沉入梦境。
但从永夜之地回来以后,太阴再一次坐在扶桑树下俯望下界时,却靠着树睡着了。
那是一个血和欲交织的噩梦,掺杂着无数或明或暗的场景, 她在梦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脸,五官不甚清楚,但轮廓比例完美, 堪比最精良的画师穷尽心血细细勾勒。
她在和他接吻。
微妙而熟悉的触感在舌尖蔓延,他伸手穿过她的指缝和她十指交握, 她回扣住他的手, 却发现指间相触的感觉诡异非常。
低头,她看到自己握住的是一副没有血肉的手骨。
唇间有血腥气渗进来,她睁眼看到那个吻她的人的脸渐渐清晰, 最后慢慢变成了那个在子时街轻薄她的男子模样。
然后他的血肉便慢慢离了他的身躯,她看到白骨一截截外露,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太阴, 怎么在这里睡着啦?”耳边一个声音凑近,将她扯起来, “都要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她被强行唤醒, 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刺到了双眼,她恍恍惚惚的眯起眼, 伸手抹了下额头, 发现上面全是冷汗。
怎么会做这种梦。
天机拉着她进了神殿, 羲上正在那里研究那套嫁衣怎么穿——“快过来试试。”
婚期还有三天。
善见城没有嫁过神,是以所有人都翘首以盼,而且自发装扮起善见城的各个角落。
就连扶桑树上也挂满了红色的祝语。
破军和贪狼两位杀神很早之前就去了朝云之国,砍了那里的藤花树,在朝云公主的指点下打造了一架四海皆无的花车。
它以藤树为身,藤花为衣,云霞笼罩其中,引来大群五色鸟。
两匹洁白无瑕的独角兽负责在云雾中拉抬这架花车。
太阴被这样的气氛搞得有些紧张,看了看羲上手中的嫁衣,半天才说了一句,“这套嫁衣不是我们之前在子时街定做的那一套吧?”
天机走过去将那套轻盈到几乎漂浮的纱衣抖开,带着些许钦羡道:“这一套是男方刚刚派人送来的,因为你的要和他的配套,而且这一套确实比之前那套好看,配你的凤冠也更完美,所以之前那套被我收起来了,你穿这套吧。”
“哦。”太阴看了一眼她手中几乎要浮起来的艳红色纱衣,美轮美奂,透着一股人间梦华般的不真实感,确实完美的无话可说,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正穿的,“现在就要试吗?”
天机的耐性即将要耗光,“不然呢?”她把衣服递过去,恨铁不成钢的道:“不把你收拾出个模样,嫁过去不是要丢善见城的脸?”
太阴接过衣服,因为式样繁琐,她研究了半天才穿在了身上,羲上站在远处瞧了半晌,末了下结论,“衣服太美,倒衬得这发饰不怎么样了,你给她把头发收拾收拾吧。”
天机应了一声,将她的头发放下来略整理了一下便将装着凤冠的盒子端过来了。
打开,高高的花环璀璨夺目,满室生辉。
从款式到做工无疑都是极上乘的,血珊瑚雕刻的细小花骨穿插其中,画龙点睛。
戴上凤冠之后太阴便十分自觉的站在远处乖乖给人观摩,从头到脚一身的艳丽红色。
“啧啧,到时候妆容也不能拖后腿啊。”天机只让她戴在头上略试了试,便小心的收起来了,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扯下一颗珊瑚珠什么的,收拾完方问道:“需要先走个过场让她熟悉一下流程么?”
她问的是羲上。
羲上琢磨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流程是怎样,好像我们要去送亲,送完之后就可以回来了。”
太阴懵道:“那我呢?”
羲上道:“你当然是留在那里给人家做媳妇啊。”
太阴苦恼的看着他,“我是说我被送去那里之后的流程呢?”
羲上犯难的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们这里没有嫁娶过神,要不一切按照永夜之地那边的礼法办吧。”
天机好奇的问道:“那他们那边的流程是怎样的?也需要拜天地吗?”
羲上沉默了一下,提起笔道:“我写个信问问。”
太阴&天机,“……”
羲上写信的速度很快,对方的回信更快。
接到信鸟的回信匆匆浏览了一遍,羲上便摆摆手道:“信上说了流程简单,羌无到时候会带她,我们把人送到昼夜边境处就可以了。”
太阴有点慌。
时至今日,她终于感受到了迟到的压力和一种难言的紧张。
“去那边需要做什么吗?……”
“我嫁过去后,还能回来住么……”
“……”
天机安抚她,笑的意味深长,“放心,我去探过你夫君的底了,是个会疼妻子的好丈夫。”
太阴,“……”
三日的时间过的飞快。
因为善见城在极昼之地,分不出日夜,便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当五色鸟的长鸣划过善见城上空时,她已经被几位神女按在凳子上打理妆容了。
凤冠,嫁衣,婚鞋,从里到外都准备就绪。
太阴走出神殿时,城中喧嚣沸腾,五色鸟群在天空环绕,独角兽拉的花车已经停在云雾里,只待她踏上去。
送亲的队伍很长,她看见为首站着的贪狼和破军。
羲上忽然走了过来,往她怀里放了一只什么东西。
太阴伸手接过了,发现是一只可爱肥圆的小蛇鼠,它的脖子上还被人用红布扎了个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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