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光是嗅到陈旧腐败夹杂灰尘的气息, 也知道这里的空气在这一片腐朽中千百年都不曾流动过,否则苏幕也不会让她们吃下避毒丹了。
雪妖在前方默默走着,侧殿的通道又长又暗,但星星点点的光亮映照在两边的墙上,她忽然看见了一幅极大的壁画。
画上是个非常年轻且英俊的男子——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静静看了起来。
“认识吗?”
身后有人问她, 是苏幕。
雪妖摇了摇头, 反问,“你认识吗?”
“听说过他的名字。”苏幕撩起眼皮淡淡瞧了壁画一眼, “北冥帝王宗山雨, 当年可是赫赫有名啊。”
雪妖看着那壁画有些失神,思绪忽然飘远,良久, 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画上的人喃喃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
她轻轻伸手, 抚摸着墙上的壁画, 表情沉静又温柔。
苏幕忽的一笑,“你清醒了是么?”
雪妖一愣, 似乎对这句话感到不解,然而手指下的壁画很快被冻结起来,散发出森森寒气。
脑海中的记忆仿佛终于被血淋淋的挖了出来, 她终于想起自己逃出黑塔那一天。
因她的怨气所致, 那是一片常年下雪的地方。
出逃的那一日, 寒风呼呼的从黑塔最高层的石窗上呼啸而过, 她听到塔中巡守的魔卫当着她的面在低声交谈。
“我不明白少将大人为什么要留着她,她放走了我们最重要的人质,现在居然只受到了囚禁之刑。”
“唔……她大概不知道她放走的是个短命鬼吧?呵呵……如今十七夜少将死于宫上月之手,也不会有人再来管她了。你若是想动私刑,也是可以的。”
“动私刑?”
“你明白我的意思,桀桀……”
那两个魔卫冲进牢房,撕开她的衣服,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他的名字。
“还在喊啊,宗山雨那个短命鬼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听说还是死在了来这里的路上,魔族的疆土上。”
“住嘴!”她双眼赤红的死死盯着他们,“不,他不会死!他是北冥最厉害的妖,是要继承王位的皇子!他们不会让他死的——”
魔卫们有些不屑的轻嗤道:“你可知道宗山雨被关押在这里这么多年,北冥朝政早已一团乱,他回去继承王位谈何容易?就算他厉害,能在死前大权在握把持朝政又能怎样?还不是个短命鬼,也不知怎么就死在了魔族的地界上——”
“你们胡说!胡说!”
“哈哈,骗你?虽然他的尸体被北冥那些家伙抢走了,但北边木格雪山上还留着他的血,你不信自己去看……哦,我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囚犯。”
另一个粗鲁的撕开了她的裙子,淫-笑道:“还是早早忘了他跟着我们吧,还能少些皮肉之苦……桀桀……”
她的瞳孔开始变化,风雪一瞬间弥漫了整个牢房,等两个魔卫抬眼看到她一片惨白冰冷的瞳仁时,已经被冻成了雕像。
她无法挣开枷锁,生生用锁链勒断了四肢,当其他的魔卫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时候,她从黑塔最高层的窗户上决然跃下。
风雪没有阻拦她的下坠之势,魔卫们站在最高顶的窗边往下看时,只见一个四肢残裂的雪人砸碎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寒风呼呼刮着,悉忧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终于凭借着一腔执念飘回了木格雪山。在背对阳光的极冰深渊前,她终于看到了那里残留的他的血,仿佛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仰天发出一声悲啸,雪山上的雪崩势如破竹的奔腾而来,将她还有那些血迹掩埋。
雪山上的风从雪中慢慢扫过时,发出叹息——她毕竟是雪山的女儿。
山神怜悯她的遭遇,赐她雪山之力以保元神。
她却疯疯癫癫似乎忘记了黑塔上的一切,只记得自己应该去北冥找一个人。
一路上雨雪未断,直到遇到了苏幕。
壁画上的冰霜逐渐蔓延,大有要把整个陵墓冻结的架势。远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悉忧想起了一切,眼神恢复了清明却透着让人心碎的悲哀。忽然,从甬道尽头爬来了什么东西,贴着墙壁,慢慢朝她延伸过来。
借着月寒石的光亮,她终于看清那些是像爬山虎一样的藤蔓植物,那些树藤碰到冰霜后便开始开花,绿藤贴着墙壁绕了一圈又一圈,侧殿的这段甬道顿时便如同花房一般。
淡淡的腐朽香气中,有死去的花灵的声音传了过来,“王上在等您过去。”
接着便贴着地面延伸而去,如同为她引路般,所过之处,如同铺了一条绿色的地毯。
悉忧有些失神,“他在等我……”
“是啊。”苏幕淡淡一笑,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他在等你。”
叶柠在黑暗中皱起眉,这里的死灵气息未免太重了一些。
“宗山雨死的时候有很多人为他陪葬么?”听着悉忧的脚步声在前方渐行渐远,她侧头,问牵着她的苏幕。
“数不胜数。”苏幕拉着她往前走,轻描淡写的问,“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死在魔地战场上的北冥将士都被宗山雨带回了故土,埋在了这里。”
侧殿的甬道并不算长,叶柠却感觉走了很久,甬道尽头好像一个通往外界的洞口,叶柠看不见,只听到有风呼呼从前路的尽头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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