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韩铉的人影在窗子上晃来晃去,房间里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既然韩冈在里面什么都没说,作为守卫,更没必要多事了。
韩铉心焦的守着。
这时只在书房里听命的一名亲随走了出来,对他道,“四郎,相公让你进去。”
“进去?”韩铉惊讶的问。
亲随点头,韩铉立刻迫不及待,连忙走进书房。
……………………
丁兆兰看着韩铉坐了下来。
韩铉从进来到坐下,视线都没有跟他对上,是刻意在避开。
丁兆兰暗暗一叹,又看向韩冈。
韩冈笑着,对他点头,“可以说了。”
韩冈温和谦逊的态度,就像河中的卵石,圆滑温润却内里刚硬,简直无处下手。丁兆兰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制定的预备计划,可能派不上用场了。
要换一个方法了,丁兆兰想,心中的念头飞速转动,“关于都堂广场上枪击案,兆兰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相公。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不如兆兰先把整理后的整件案子梳理一遍,再行询问,不知可否?”
“当然。”韩冈点头,“你说,我听。你问,我答。”
丁兆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翻到了中间,上面用他的狗。爬字记录了只有他看得懂的内容。
韩铉好奇的瞥了一眼,然后立刻又收回了。
“事情开始于七天前——其实应该更早,比如设法得到那一支新式火枪,比如与文煌仕一起谋划——但出现在世人面前,还是七天前。国子监的十几名监生,在如今失踪的文煌仕的唆使下,来到都堂前门,以河东兵败丧师辱国的名义,要求都堂更换河东主帅。”
韩铉惊疑的盯着丁兆兰。丁兆兰说话的口吻,很像是近来一些公文和报纸报道的遣词用句。与丁兆兰的捕快装束对比起来,给人一种很不搭调的感觉。
是有人在他背后指使?一连串的阴谋论在韩铉的心中泛起。
韩冈则是安静的聆听着丁兆兰的说明。
“第二天,第三天,人数不断增加,但都堂没有驱赶那一干监生们,只在第三天,在京师的报纸上,批评了他们不顾大局的举动。然后就是第四天,也就是三天前。”
丁兆兰的话停了一下,看看韩冈,看看韩铉,最后低头看手中笔记本上的记录,“这一天一早,卯正的时候,大约一千两百多监生在国子监正门前集中,然后一同前往都堂,因为人数很多,故而是步行。此前三天,都是由文煌仕领队,唯独这一天,文煌仕没有到场。因此整支队伍出发的时间耽搁了一刻钟,直到去找文煌仕的学生回来,说他是因为夜里受风,得了风寒下痢,要先去医院。但文煌仕让人传话,并没有说不去,而是说稍迟便至。”
“这借口不错。”韩冈笑着说,又催促,“之后呢?”
“之后,国子监生们用了一个时辰才抵达了都堂,甚至一度堵塞了朱雀门和州桥。与此同时,文煌仕则换了装束,悄然离开国子监,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去了离国子监前门不远的国子监派出所。他在派出所门口等了大约有五分钟的样子,然后才被允许进入。”
“国子监派出所……确定吗?”韩冈仿佛搭档一般的配合着问道。
丁兆兰点头,“附近的商家,有人看见了相貌类似于文煌仕的人等在派出所门口。之所以会对他印象深,是因为主动去派出所的人虽然不少,但会在门口等通传的就很少了,熟悉派出所的人进去都会直接往里面走,那不是衙门,其实没必要等。”
“因为是伪装,文煌仕的外表和装束也不甚搭,所以更加引人注意。证人就多看了几眼,因为他正在与邻居说话,还指给两名邻居看,三人一起猜文煌仕到底是什么人,打算做什么?”
持续的关注,会认错的情况就不多了。这证词,可以说是值得相信的。
“不过当兆兰去询问派出所中人的时候,却没有结果。一共问过两人,一个说不知道,一个说没有。之后再问,就没有一个人回答了。”
丁兆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为了撬开他们的嘴,兆兰去找了军巡院,发现国子监派出所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特殊?”韩铉听得入神,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随即就醒悟过来,脸也红了。
“的确是特殊。”韩冈笑了一笑,安抚儿子,“那边其实归行人司管。”
“对!”丁兆兰并不惊讶韩冈的了解,“国子监派出所名义上是属于军巡院,可实际上,里面都是行人司的人。故而兆兰想要请军巡院的人帮忙,却被回说帮不了。”
“为何?啊!”韩铉问了一句,但立刻就想明白了,“是国子监!”
韩冈赞许的点了点头。
国子监地位特殊,还有就在附近诸科学院,里面都是爱闹事、能闹事、敢闹事的青年学生,人数又是几近万人,最是容易滋生事端的地方。国子监派出所与其说是治安机构,还不如说是外派的监视机构,由行人司进驻自是理所当然。只是为避免学生的反感,故此秘而不宣。
“这件事,快班估计只有总捕知道,”丁兆兰也在说,“军巡院中,也只有一小部分人有所了解,绝大多数都是不知情的。对外,了解的人更少,文煌仕不过一个监生,家族都在洛阳,他当然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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