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今和睦的两府来之不易,尽管这样的气氛不可能持续太久,可只要能维持下去,韩冈都不想去破坏。
蔡京难得选了一间不属于正店的偏僻酒楼坐下等人。
越来越多的消息证明了,在天子驾临经筵的那一夜,也就是前一天晚上,为了能推动内禅,被召去皇城的宰辅们,在其中动了很多手脚。
但这个消息,对蔡京来说,已经是迟了。
太迟了。
何况谁会支持一个瘫子?
以赵顼十四年明君的地位,照样在病瘫后成了一枚印章,供皇后出来压制群臣。但就是这样的信任,才换回了毫不客气的内禅。
直接将皇帝撇在一边,宰辅们的行动真的是够果决的。
蔡京也惊叹一阵,现实的情况让他感觉气闷无比。
推开窗,后院的小桥流水进入眼底,只是太滥俗了,让蔡京看了都觉得碍眼。
不过隔壁包厢的几个大嗓门也吸引了蔡京的注意力。
“……胡说,韩枢密怎么会误诊?”
“对啊,韩枢密那是天上的星宿,怎么会弄错了病症?”
“肯定是谣言啊。”
“不是谣言,王平章都准备辞官了,要不是愧疚于心,怎么会这么痛快?”
“你们不知道吧。王平章就是靠了这么做,硬是把他女婿给拉下来了。”
“不就是学问不同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别人不看重,王平章、韩枢密却看重得很。要不然好端端的翁婿,怎么就跟乌眼鸡一样。”
蔡京不想听了,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房间内安静了,却也变得闷热起来。
昨天在蔡确那边,什么都没有打听到。这对于一向以消息灵通见人的蔡京来说,不啻一个巨大的打击。
以他的行事作风,能在御史台中,混得风生水起,除了善于结交,人缘甚佳,也跟他与上层沟通紧密分不开关系。
不要以为当真可以表现一下御史的独立性,那样的御史,最多一两年就被打发出京城了。
可蔡京没空去考虑那些新晋的御史里行,如果他们能够以韩冈为目标,那还两说,可现在,他们还敢嘛?
回来才几天,不仅仅是民间和朝堂上大变动,就连御座之上,也换了一个人。被卷入波澜之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静静一想,却觉得让人心惊肉跳。
其中肯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就是蔡京想要知道的。
看了看门外,蔡京心中焦急,他等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崇政殿再坐结束了。
一个个事前就讨论好的议题,很快就被解决了。并没有像过去那样,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宰辅们能争上一两个时辰都不嫌累。
宰辅鱼贯而出,韩冈也在其中跨出了殿门。
正常情况下,韩冈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去崇政殿,除非是以备咨询的名义给请过去。
另外,他新职位还没有给定下来——总不能让皇后和宰辅们在自己面前讨论这个问题。
不过大体上会被安排什么位置,韩冈心中也有数。他这个等级的官员,能做得差事,也就那么几个了。
韩家的门前,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韩冈的三十大寿,终究还是瞒不过有心人。
官场上钻营,只要有一条缝隙,就能无数人往缝隙里钻。比苍蝇为着臭蛋要厉害得多。
小小的巷子水泄不通,车马一直从巷口延伸出来。只在联通小巷的大街街口张望了一眼,韩冈掉头往另一条路走“收起仪仗,从侧门回去。”
侧门也有人,而且还不少,但他们不敢像正门一样阻拦韩冈。让韩冈得以安稳的回到家中。
两天没有回家,王旖四女为韩冈能按时回家而惊喜难耐。但她们很快就为一份份礼单而苦恼不已。
“要记录的东西太多了。”王旖烦躁不已“哪里来的那么多送礼人?”
周南一边麻利的给礼单撰写副本登记造册,一边让人去检查实际礼物符不符合礼单上的标准。“毕竟是官人的整生日,平常一点,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礼物。”
“你可知道,前些年,沈存中曾经另起炉灶,修了一份新的历法,一年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日。”
“是那套奉元历?”
“是另外一套,与如今的历法若能同时发行,自家的脸皮再厚一点,一年就可以过两次生日了。”
严素心闻言笑了起来“想起官人说得金老鼠和金牛的故事了。”
韩冈也轻笑,正要说话,只听见外面一片乱,好象是从正门处传来的。
一名家丁匆匆而来“枢密,朝廷的贺生辰的中使到了。”
朝廷褒遇大臣,尤其是宰执官,一遇节庆,赏赐无不丰厚。但诸多赐物之中,却有涂金镌花银盆四只。
这是宰相的待遇吗?韩冈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当年富弼寿诞,韩冈就看见富弼家里将几十年来得到的近百只银盆一溜排开。听说这是洛阳的风俗,当然,只存在于真正的元老之中。只有宰相,和曾任宰相的元老,在生日的时候才会得到这个数目的赏赐。
是想给外界一个信号吗?
现在给韩冈宰相的待遇,这样破格的赏赐,肯定是件麻烦。
韩冈暗暗叹气,这预感果然没有错。真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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