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预定的计划派出了麾下最为精锐的队伍,但主导着河东战局的萧十三和张孝杰却并没有焦急的等着前方传来的消息,而是在下着棋。
两人都是正襟危坐,神色专注,像是两位大国手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但这边萧十三刚刚缓了一手,那边张孝杰就送了一条大龙过来。表现出来的棋艺,比起夏天在街头纳凉时赌棋玩的平民都差了许多。
萧十三也不看棋盘,随手便落下一子:“两千三百甲骑具装,加上五个配了铁甲的千人队。想必忻口寨的枢密相公派来的那些苍蝇也该收收翅膀了。”
提到韩冈时,萧十三语带讽刺。可是为了解决韩冈派出的兵马,他却是把底牌都掀出来了。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休整,萧十三终于可以把他麾下因为之前的鞍马劳顿而失去战斗力的精锐给调出来派上用场。
两千多具装甲骑,和五个千人队总兵力四千余的带甲骑兵,正尊奉他的军令向代州西南四十里的一处官道上的小镇挺近。这六千多兵马,是用来组建代州的外围防线,清剿宋人越来越嚣张的游骑探马。
“但宋人的铁甲更多啊。”张孝杰落子提子,却忽视了另一角处能收获更多的机会,“换在二十年前,这五六千铁甲精兵,甚至能让我们直接打到大名府去。现在只能打苍蝇。”
“铁甲现在不值钱了。”萧十三抬起头,“还得多谢那位韩枢密。”
自从板甲和水力锻造出现在这个世界,大宋的钢铁制造业一下上了一个台阶,但辽国在这方面始终没有拉下太远。不论是遣人窃取,还是收买奸细,有关军事的一系列发明在宋国普及后,很快就会传入辽境。飞船就是最有名的例子,用大辽天子的性命让飞船之名传到了极北的荒原上。而铁甲则是更有实用性的例证。
虽然说由于制造工艺、匠人水平以及管理能力上的差距,使得宋辽两国的生产力依然差距很远,甚至是越来越远。但比起过去,辽国的军事生产能力还是有了几近十倍的提升。如今的辽军正军,最次也会有一幅锻铁的护心镜,而宫分军、皮室军更是大多数人都能拥有一副铁甲。
在过去,一场战争中,几乎看不到十万甲士出战的场面。可如今,难易程度姑且不论,宋辽两国都是能拉得出十万铁甲精兵。
耶律乙辛能压服辽国境内无数反对力量,一方面是他在政治上的手腕了得,或打或拉,使得无人能聚合起足够实力的反叛力量。但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一个因素,他控制得最为牢固的南京道,是辽国工匠最为集中的地区,出产的大批量铁甲让耶律乙辛控制下的军队拥有更为强劲的战斗力,能轻易碾压任何反对者。
“铁甲虽然好,但也要用对地方。”张孝杰随手落下一子,“而且宋军怎么用他们的神臂弓你也不是没看到。更别说还有破甲弩。”
“破甲弩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心点就是了。至于神臂弓,我不是也让人带着了吗?”
破甲弩的威力虽犹强上神臂弓一筹,但对身着铁甲的战士的威胁,也必须在三十步以内,否则即便能射穿甲叶,也伤不到几分皮肉。而神臂弓,倒是让辽军感到头疼。宋人骑兵的实力不值一哂,可当他们不惜损耗让骑兵都带上了上好弦的神臂弓后,马上交锋时宋人的骑兵便开始占了上风。
不过这一回萧十三也大方了,给所有出战的骑兵都配上了神臂弓。反正在代州等地的武库中,神臂弓的数量也是数以千计。虽说一次百人队的出巡就能有十几张弩的损失,虽然让萧十三心疼肉疼,但还是能够承受得起。
张孝杰停了手,大声叹着气:“终究还是不如宋人财大气粗。宋人一砸钱,我们要么跟着一起砸钱,要么就得用命来换。”
“但不这么又能怎么样?”萧十三反问,顺手又落了一子,不过这一着下得漂亮,正好将张孝杰的一步给切断了。“越退缩,宋人的气焰就会越嚣张。只有毫不妥协的顶上去,才能逼韩冈认清大局。”
“韩冈是聪明人。他现在的做法就是步步进逼,多半是想逼到代州城下,不想冒野战的风险。”
从开战伊始,直到现在,快两个月过去了,早就过了布局的阶段,而河东的宋辽两军除了太谷县一战外,依然没有大规模交锋的记录。这其中有萧十三和张孝杰将队伍收得太快的缘故,但要说没有韩冈的控制,怎么也不可能会是现在的局面,足可见韩冈他并没有与大辽决一雌雄的信心。
“不能给宋军攻到代州城下的机会。”萧十三神色严肃,将手上的棋子丢回旗盒。“一旦宋军能够包围代州,那么河东战事就会转入宋人最擅长的城池攻防战上。在宋军的攻势下,代州城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从太原一路退到的代州,已经不能再退了。尚父的命令是必须要执行的,而且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代州必须要守住,这是与宋人谈判的最为关键的筹码。
尽管底下也有人叫嚣着要重现燕京大捷的荣光。但萧十三可不指望韩冈会跟南朝的太宗一样蠢,只顾攻燕京城却不提防古北口等燕山要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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