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一天天变热,天宝十年的盛夏季节来临了,长安大街上的石板和树木经过一天炙烤,到了夜晚还是没有凉下来,又把余热发散到闷热的空气中。
但长安人的心中却又添了另一种火热,明天,也就是六月初一,是贵妃娘娘的寿辰,圣上将在曲江池的芙蓉园举行盛大的庆典,芙蓉园早在两个月前就闭园装饰了,据说以绫罗做花、以金箔为叶、以珠翠假果,耗资百万贯,用尽了左藏近一半的宝货。
这次寿典,凡在京七品以上的官员及他们的妻女都必须参加,这既是为贵妃娘娘祝寿的义务,也是一种荣幸。
请柬早在一个月前便由内侍省发下去了,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收到了,为参加这次盛典,长安的贵妇人们添金置玉,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各种名贵衣裳层出不穷,甚至最名贵的轻容也成了寻常服饰。
‘风流薄梳洗,时世宽装束。袖软异文绫,裾轻单丝縠。’
东市各大店铺前门庭若市,胡人珠宝铺前争奇斗艳,长安再一次尽显它富丽堂皇的本色。
独孤家却有些与众不同,他们家收到了两封请柬,一封是给独孤浩然之妻裴夫人的请柬,裴夫人的诰命是三品郡夫人,尽管独孤浩然不在长安,但他的妻子仍要出席。
而另一封请柬则比较特殊,是杨贵妃亲自发出了请柬,是给李庆安的未婚妻独孤明月,按照礼制,李庆安还没有正式迎娶独孤明月,因此明月还不能在正式场合以李庆安妻子的身份出面,但礼制之下必有变通,事实上,只要双方当事人不计较,也没有人真的会去追究明月违反礼制,毕竟得罪人的事情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做,何况还是得罪封疆大吏,所以明月上个月接到了韦家办喜事的请柬,那就是给李庆安的请柬,她便代表李庆安去了。
但礼制这东西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比如在这次贵妃寿典上就异常严格,不仅要求七品以上的官员参加,而且他们的妻子必须有诰命在身才能一同出席,否则就是违反礼制,要被追责,所以按照这个严格的规定,明月作为李庆安的未婚妻不能参加,因为她还没有诰命在身,当然,她也可以以独孤浩然嫡女的身份参加,但心细的杨贵妃却替她解决了这个尴尬。
杨贵妃在这个严格的规定之下做了一个特例,凡是接到她本人亲自发出的请柬则不受此限制,那是她私人的朋友,这样的请柬她一共只写了七张,包括她几个少女时代的女伴,再有就是独孤明月。
夜里,独孤姐妹正在房间里试衣,明珠作为独孤浩然的嫡女也得到了一个名额,明天她将和母亲一起出席盛典。
她俩的衣裙是裴夫人亲自给她们制定,皆是六幅拖地曳裙,面料是上等吴锦,明月着红,明珠著绿,罗裙层层叠叠,并绣有金线,外面再罩一袭用轻容做成的细纱,薄如蝉翼。
明珠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的侧影,眉头皱成一团,嘟囔着嘴道:“姐,你身材高挑,穿这种拖地罗裙很好看,可我穿就有点不伦不类,你看看,就有点小马拉大车的感觉。”
铜镜里,明珠的身材稍微娇小了一点,这种六幅宽裙她穿起来确实显得她更加娇小,仿佛一个玩偶的感觉。
明月在一旁见了,笑道:“知道娘为什么要你穿这件裙子吗?”
“我知道,她怕我打扮得怪异,丢了她的面子。”
“那倒不完全是,我估计娘是想在宴会上替你找一个合适的人家,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我才不要呢!”
明珠赌气似的把裙子脱了,又换回了她的短榴裙,在房间内打了个转,裙摆飞扬,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还是还穿这种裙子自在,我决定了,就穿这条裙子去。”
“随便你,你若能说服娘,我不管你。”
明月坐在镜前细心地修她的眉,明珠心情大好,她哼着小曲收拾她的拖地曳裙,心中却莫名涌来一些心事,她忽然想起一事,脸上泛起一丝不高兴,便对明月道:“姐,你要写封信去的。”
“什么?”明月停下眉笔,奇怪地看着她,笑道:“说得没头没脑的,写什么信?给谁写?”
“当然是给你的夫郎了,上次我你说那件事。” 明珠没好气道。
“什么事儿?”
“你别装糊涂了,就是那个姜舞衣,我上次见到她,一脸狐媚子样,让人看到就来气,姐,你一定要说的。” 明珠越说越气,手下的六幅宽裙被她揉成一团。
明月笑了笑,没有理会她,明珠见姐姐没反应,便上前一把夺了她的眉笔,忿忿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不放在心上,她还是崔家的媳妇,跟在大哥身边算什么?而且她还是李相国的外甥女,姐,她会夺走你的位子,你不着急吗?”
明月见她急得火烧眉毛似的,便摇摇头笑道:“你呀!什么事情想到风就来雨,她是她,我是我,如果李郎喜欢她,娶他为妻,那是他们的缘分,我急又有什么办法,好了,把眉笔还我。”
“那至少你要写封信给你的夫郎,在这件事上表明你的态度,你是正室,是他的妻子,他身边之人都必须得到你的同意,你怎么能这样马马虎虎,什么都不闻不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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