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呢?Archer,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那个蠢货死了。”
[死]。
并非陌生的词汇,然而自这个词藻砸在耳边传入神经到它被大脑确实接收却经历了远比自己预想得要久得多的时间。当金色的Servant的光影早已在空气中消失,当他带着冰冷沉暗的杀意与愤怒的声音变成只停留于自己脑海中的回响,言峰绮礼才感觉到右手滞涩一般的沉重。
他低垂着眼帘将视线移过去,然后松开了手。
女子的尸体软软的倒了下去,纤细的丝缎一般的银色长发在暗色地板上铺开了华丽的弧度,细弱颈间的指印与掐痕,如唇瓣边星星点点的血迹一般鲜艳。
Archer带来的消息,让他在刚才的一瞬间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
他就这样失手掐死了这个人偶。
[死]。
对于代行者而言,这并非新鲜的词汇。然而他却也从未预料到,有一天,他会如此干脆的,自另外一个人口中听到那个人的死讯。
此时应该追究些什么呢?
何时?何地?遗体在哪里?下手的是谁?
然而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的却是,在死亡降临的瞬间,不,或者说是在死亡降临之前,那个男人,他的老师,曾经遭遇过什么,或者,曾经感受过什么。
[不可以去想!]
那一刻他痛苦吗?他后悔吗?他绝望吗?他挣扎了吗?
[不可以去想!]
不知道从何时膨胀而起的,无比钝痛又无比沉重的不可名状的感情完全填满了胸腔。全身的神经都在尖厉的叫嚣。此刻自己脚下正踩着岌岌可危的悬崖。一步迈出,就是永远无法折返的峭壁和深渊。
[不可以去想!]
“你是,爱着我的……”——从不曾在记忆中褪色的声音这一刻如同诡秘的梦魇一样缠绕了上来。言峰绮礼无法忍耐的伸手按住了太阳穴。
[不可以去想!]
“你是……爱着我的……”——这声音,不知何时与那个人温和柔软的,总是萦绕着顾虑与忧郁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绮礼……你是,爱着我的……”
[不,不可以去想……]
“我……”心脏似乎快要裂开了,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某种粘稠的甜蜜的厚重的肮脏的感情如同异质滚烫的血液一样在血管里奔涌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目眩。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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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和父亲还住在都柏林。
那是秋日的某一天,恩,更确切地说,是某个午后。
天气很晴朗,气温中已经带上了一点点清冷的凉意。
结束了下午的神学课程的他正抱着圣经打算走回自己的房间。
那时候他是几岁?13岁?15岁?
记不太清楚了。
总之,是还处于能被叫做少年的年纪。
回房间的路会经过父亲主理的教会的礼拜堂。虽说教会是个无时无刻不对信徒乃至其他一切迷惘的人敞开的地方,但实际上,在没有弥撒的时候,礼拜堂的门通常都是关着的。
那一日也不例外。弥撒在上午已经结束,所以,礼拜堂的门理应是关着的才对。
然而经过门口时随意瞥了一眼的绮礼却发现,门并未关上。
是发生了什么吗?
哪怕是被父亲和周围所有人寄予厚望,从不需要别人操心的孩子,那种年龄特点所带来的好奇心依旧潜藏在那时的言峰绮礼的血液里。
他稍稍迟疑了一秒之后,走上去,推开了门。
现在想来,那大约就是命运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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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礼拜堂在那个下午变成了与认识中的肃穆迥异的异质空间。
秋日午后的斜阳从挑高的彩色玻璃窗中倾泻下来。蜡油与香料的味道影影绰绰。
窗玻璃上是意大利匠人用古典手工镶嵌技法拼镶的圣母像。
垂首的圣母玛丽亚抱着白色襁褓中的圣子,加百列持着百合花守护在她身后。
那是看惯了图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记忆中,那一日的阳光艳丽得过分,照耀在圣母玛丽亚曳地的长裙上,让人生生有种鲜艳如血的错觉。
然后,视线从窗玻璃上移下来,顺着透过玻璃映照进礼拜堂的阳光的慢慢向下,到达终点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比自己略微年长一些的,说是少年过于沉稳,说是青年,却又稍显青涩的身姿。
暗红色的法式西装外套和同色的长裤,修剪打理得非常整齐的柔软深褐色发丝,不常见日光的白皙肤色和比一般亚洲人要显得更立体典雅的五官。
远坂时臣,父亲的好友远坂先生的儿子,似乎,比自己大五,六岁吧。
言峰绮礼认识这个人,远坂先生这几年常来这里度假,他住的别墅距离教会不远,虽然和这位远坂先生的儿子没有什么交集,单至少他们也见过几次面。
但是,言峰绮礼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样子。
他就站在玻璃窗下的圣母像前,姿态却与平时温和的样子迥异。总是一本正经姿态优雅的背脊紧绷而僵硬,似乎是期望借由这个动作压制住身体细微的颤抖;下巴仰着,在雪白的领口边露出优美但却同样脆弱的颈项线条;右手背搭在眼睛上,修长的手指神经质的蜷曲着,不时细细的抽动;而自那同样颤抖个不停的唇中,正不断漏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和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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