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玖不理会下面一众扬州官员的心思变化。
复又落座到案后,问道:“户房典吏何在?”
一名未入流的胥吏,惊闻钦差大人喊他,他也顾不上周围人纷纷投向他的眼神。
边拿起衣袖擦了擦冷汗,边从天井最远处出班,匆匆来到府堂台阶下,不再进入府衙大堂,跪地道:“小人在。”
“去将扬州程家的户籍拿来本官瞧一眼,记住,是盐商程元璐一家所有,包括程家一房的近支旁支、远支。”
那名胥吏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又伏地应下,起身点上几名小吏,领着他们匆匆朝户房的位置跑去。
不多会,便有一名小吏抱着一摞摞文案过来。
这时,从绣衣卫身后闪身走出几位身穿便服,状似账房打扮的中年男子。
那名小吏见自己被拦,也不敢多问,一把将怀里的黄册递给那几人。
一时,扬州府堂的气氛诡异了起来。
知府王勉以下,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那三名状似平头百姓的账房先生,当着他们的脸面,一一翻查着府衙的黄册。
王勉咽了咽口水别过脸去,只好假装瞧不见。
其他府衙和官员纷纷垂低脑袋,惟有同知孙郁的脸色急剧变幻起来。
三刻钟左右,一位四十出头的账房拿着手中一本黄册,起身来到案前,恭声道:“小东家,找着了,程姨娘的娘家人,有一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十年前过继给盐商程元璐其堂侄程里。”
正在闭目养神的贾玖,闻言猛地一睁眼,伸手接过扬州车马行账房管事手中的黄册。
早前贾玖命人请来程姨娘问话,那名程姨娘得知刘成福将她给供了出来,便一言不发,遂猛地一头撞向墙壁,幸好被当时的徐行出手给拦了下来。
不然,他便只能交给林如海一条死尸。
程姨娘虽是涉案人员,后果必然是判斩决,但贾玖也不便对她下手用刑,毕竟是林如海的妾室。
贾玖原想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查清后,再将程婉交给林如海来处置。
半响,贾玖放下手中的黄册。
谋害林如海一事的脉络渐渐清晰,幕后之主便是扬州八大盐商之一的黄福晶、程元璐二人。
刘成福是受命黄福晶,而程姨娘的涉案,多半是因为她那亲弟弟的原因。
看来,程婉那惟一的弟弟在她的眼里,似乎比她的枕边人还要重要。
想来,这便是因为根深蒂固的香火承脉之因。
念及此处,贾玖朝扬州知府王勉道:“王知府,吩咐你的人带着我的人,前往程元璐的府上一趟。”
“马甲。”
“卑职在!”
“点上所有人手,把程家替本伯给围了,拿办程府上下一干人等。”
马甲刚想抱拳领命。
另一旁的扬州同知孙郁出声道:“禀钦差大人,下官斗胆!不知可否告知程…元璐所犯何罪,如没有罪证,贸贸然便私拿程府阖家,是否不妥?”
贾玖侧眸,眸子露出一丝玩味,轻声道:“哦,有何不妥?”
“程家乃八大盐商排行第三,又是扬州商税大户,下官担心如若没有实证,这和不教而诛有何差别。
下官担心,如果程黄二府接连出事,其他六大盐商必会因此事而人人自危,如此一来,恐会出现早前湖广盐荒一事。
整个扬州城誓必亦会民心惶惶,只怕来年的盐税,恐也会难于收缴,”
贾玖笑了,眸子微微眯起,清声道:“本朝都察院的职责所为何事?”
孙郁一怔,脱口而出。
“风闻言事!”
“绣衣卫呢?”
“这…这,绣衣卫,不受三法司的约束。”
贾玖寒声道:“原来你还知道绣衣卫的职责!你以为拿民意来要挟本钦差,本钦差便会退缩,扬州税收一事,哪是你们府衙该操心的事情。
遑论本官是钦差,本官还身兼绣衣卫南司指挥同知一职,怎么?孙同知你是要和我讨论,绣衣卫拿人下狱,需要什么证据吗?嗯?”
说罢,贾玖遂朝王勉冷声道:“王知府是不是也和孙同知一般认为?”
王勉飞快抬头瞥了一眼孙同知,见问,答道:“下官,一切听从钦差大人的。”
而后,马甲领着扬州府衙的几位捕快,带上人手,直奔程元璐家而去。
就在马甲离开不久,张华匆匆而入扬州府衙。
“禀伯爷,卑职不辱使命,盐商黄福晶、并黄府女眷、子嗣、大小管事计四百二十人,无一漏网。”
闻言,扬州知府王勉目光一凝,其背后的孙郁等人,无不是骇然变色。
背后之人竟是黄福晶?他们可是与他多有往来,这这?
无视一众变色的扬州官员,贾玖沉声喝道:
“先将他们打入府衙大牢,派你的人手严加看管黄福晶直系人员,明日一早,你北司的人提审黄福晶并涉案人员。”
张华一抱拳,沉声领命而去。
贾玖拍了拍信坊箱,笑眯眯地朝扬州一众属官们说道:
“推官以上留下,其余人都散了罢,记住本钦差适才说的话,这个信坊箱,是你们未来戴罪立功的惟一途径。”
府衙近百余大小官吏们复又跪地拜退钦差,而后,众人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府堂案桌上面的那方木箱子。
就在这时,府衙大门处响起一阵人马嘶吼的声响。
接着,便是几名绣衣卫领着扬州十数名杀气腾腾的将官,正大踏步地走进扬州府衙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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