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白叠
“华容开国县男建言有功,朝廷一时半会也不能再拔擢你了。这样吧,你可以索取一些国库之物。”
貔貅李世民难得开口。
当然,识相点,别挑太贵的,朕还得省点钱选秀女。
“陛下也知道,敦化坊开了坊学,娃儿们写字太废纸。臣在太府寺右藏署,看到有各地送来的纸张,不知道可否赏赐一些?”
范铮扫了一眼侍立在李世民身后的门下省给事中许敬宗。
老奸佞,本官可记得当日的话哟。
许敬宗额头冒出了冷汗,依旧壮着胆子开口:“臣许敬宗启禀陛下,右藏署的纸张,都有定额的。各衙门的文牒、国子监的用纸、宫中的书写、皇后抄佛经,都是右藏署所出。”
“去岁末,右藏署的纸张还不敷使用,最后是临时调了一批藤角纸才补上了缺口……”
这个记仇的!
老许的颜面,可以掉在江都,却不能掉在这后辈晚生面前!
许敬宗倒不怕李世民发怒,跟他的时间太长,早了解到皇帝的秉性,你说得有理、态度别激烈,绝对不会胡乱怪罪的。
范铮微笑:“这样啊!臣不会令陛下为难,就是买纸太费钱了,臣可以自己造吧?这不算‘夺下人之利’吧?”
范铮说的,是民部的规定:工、商之家不得预于士,食禄之人不得夺下人之利。
这话呢,看解释权,可以说成直接利用职权,遏制他人利益,以谋取自己的利益;也可以说成不要与民众争夺同一个行业的利润。
现实是:哼哼,平康坊的楼子,有一座就是司空、赵国公长孙无忌的。
范铮的问话,不过是在下钩子。
国子祭酒、曲阜县公孔颖达,鼻孔里哼了一声:“谁敢,老夫的笏板不饶人!”
孔颖达的战斗力不值一提,十八学士嘛,在场也有好几个,大儒也同样不缺,但孔子三十二代孙的身份,天然占据了优势。
只要他有道理,真举着笏板打人,伱也只能闪避啊!
许敬宗讪笑。
别说,他还真打了这个鬼主意,偏偏被孔颖达硬梆梆地打消了。
李世民咳了一声:“朕许了你东西,纸张你不取,就另选一样吧。”
范铮笑了笑:“大军既然拿下了高昌,白叠应该不少吧?”
别说李世民不知道白叠可以织衣物,高昌可就是用白叠织衣物呢。
不过嘛,高昌的棉花,它是短绒棉,在没有解决纺织技术之前,缺点还是蛮明显的,纤维不够长嘛。
“有二十车呢,都拿去!”
虚惊一场,还以为范铮会要什么贵重的东西呢。
就目前而言,白叠对太极宫就是个鸡肋,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范铮愿意接手可再好不过了。
……
白叠一车车卸在敦化坊前,范铮吆喝着:“谁也不许带火源过来,否则腿打折!”
“打折”,已经成为敦化坊专用词了。
“婆娘、娃儿、妹娃子,不许闹腾,乖乖从家里抬草墩来,坐着把这一粒粒籽捡到簸箕里!捡好的白叠,放大竹筐里!卖力地干,保证你们穿上热乎衣裳!”
铁小壮从旁边牵着小叫驴过来,取下摞着的竹筐,抓了一把白叠揉搓,乌黑的爪子瞬间把白叠变为黑叠。
范铮一巴掌打开那黑手:“你这猪蹄,洗都没洗过,就来折腾!滚蛋!”
铁小壮吐着舌头,一脸怪相:“本陪戎副尉滚远了啊!”
范铮皱眉:“啥意思?”
“今天,有兵部的官员来找我,说让我准备挑一队府兵……”铁小壮实话实说。
长安的冬天本就没什么风,挑人也不过是针对性训练而已,比如说身上绑绳索,突然从树杈上跳下来。
身子要保持平扑的姿势,而不是头上脚下。
“收拾干净些,别露怯,遇到谁不听话,枣木短棍抽他。再有不听话的,你甩手不干,明白吗?要有脾气些。”
范铮给铁小壮打气。
“可是,皇帝不会砍了我脑袋吗?”铁小壮半信半疑地问。
“噗,你又不是没见过皇帝。皇帝也得讲道理,只要你占理,舅父敢跟皇帝打官司!”
这话,当然有点吹牛皮的成分。
“最重要的是,放眼大唐,在这一块,谁能跟你铁小壮相提并论啊!就是我都不行啊!”
范铮吹捧了一下铁小壮。
嘿,铁小壮瞬间精神抖擞,连根本有不起的肚腩都在挺了,走路还模仿范铮踱官步的架势,惹得婆娘们哈哈大笑。
在坊内见范铮这个官员见惯了,坊民们对上官员,自然也没那么卑微了。
要是当年,陪戎副尉可就能让坊民退避三舍了。
铁大壮笑呵呵地叉手:“小民拜见华容开国县男!那个东西,我又琢磨出几个式样,改天让娃儿手下的人去试试?”
范铮想笑,敦化坊的人啊,一个个开始滑了。
铁大壮的意思很明显,东西是准备好了,可不能让自己娃儿试飞,扛这天大的风险。
范铮笑道:“那是你父子的事咯!对了,啥时候请客?”
“请客!摆酒!”
婆娘、娃儿、妹娃子都在起哄。
铁大壮老脸笑出了一朵菊花:“明年,哈哈,明年。”
范铮点头:“你们可都听到了,赶紧攒钱随礼,明年可没多久了。”
樊大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哈哈哈大笑:“难怪那么嘚瑟!”
一个个打趣起来,铁大壮却越发得意了。
哎呀,终于哄得苦贞贞点头了呀!
铁小壮咧嘴笑了:“终于要有后娘照顾我了!哎呀,吃了十年猪食,终于能混顿好的。”
铁大壮佯怒:“兔崽子,找死!敢把我铁家最大的机密泄漏出来!”
坊民们一通狂笑。
乐林氏拄着棍儿往旁边经过,恨恨地瞪了铁大壮一眼,佝偻着腰转身回宅院。
苦贞贞离开这几年,她的岁数上来了,终于感觉到身边没有人陪伴的苦楚。
早上起来,再没有温水洗面;
晚上睡前,再没有热水烫脚;
背痒痒了,自己挠;
老腰发酸,反手捶。
可惜呀,当初一个逆来顺受的苦贞贞,生生被她逼到和离。
乐喜虽然绝口不提此事,却再也不肯说亲事了——街坊四邻也没哪家敢与乐喜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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