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线条画错一根,整张符就报废了。”
“你是说,卢耀画废了才没生效?”贺灵川啼笑皆非,“当作保命底牌的东西,他再莽也不该这么轻慢吧?”
“我听过卢耀的名头,这厮被称作食人将军,原本就出身草莽。”郦清歌笑了笑,“但你说得对,这张符咒娴熟精细,显示多年造诣,应非卢耀能为。”
“这只是普通的符咒,画的是定风术……”郦清歌忽然住口,拿起符纸对着火盆照了照。
她越凑越近,贺灵川还以为她要把符纸扔进火盆,正想开口,符纸“呼”地一下着火了。
“喂!”看不出也不必烧了它,这可是神骨的口粮!
贺灵川就想夺回,郦清歌一把摁住了他的胳膊:“稍安勿躁!”
语气笃定而严厉,与先前的温和判若两人。
火焰三两下燃尽,神奇的是符纸还完好无损,只是空气里多了烟焦味道。
“果然如此。”郦清歌把符纸转向他,“你再看看。”
贺灵川目不转睛,看着还是黑纸红字,但笔划图案好像有些不同了。
“这才是它的本来面貌?”
郦清歌不答,把它重新放回桌上摊平,细细观摩。
“这种符咒我只在古书上看过,没想到今日见到实物。”她正色道,“这是醮神咒。”
“作用是?”
“以自身为皮囊,请神明降临以显无上神通。”
所以卢耀当时吞符并不打算自救、逃跑,而是要请神明下凡,开一波大招把所有敌人都干死?
这是没打算活命了,要人给他陪葬。卢耀倒也不负悍匪之名。
“那跟神降有什么区别?”
“你也听过神降?”郦清歌看他一眼,“神降事先要经过长期周密的布置,神明会降临在指定好的、能承受其威力的皮囊当中;醮神咒却是临时去请神明,祭出的皮囊也不一定符合神明要求。”
“请哪一路神明都可以么?”
“那当然不行。”郦清歌笑道,“神明也不喜欢被冒犯,画符者要事先祈祷沟通,也就是先打好招呼,一旦有难就请对方降临。所以每张画好的符咒事实上都已经对应一位神明。”
“那么,这张对应哪位神明?”
“那就不清楚了,冥冥中自有对应,符咒上不会显示。”郦清歌轻声道,“我听说神降术花费的代价巨大,这种醮神咒就更不必说。能用到它的时候,事主要么走投无路,要么油尽灯枯,所以筹码都是事先给付神明,人类吞符时就要求后者现身相助。卢耀吞符后居然什么神明也没请来,所以他才那样惊讶。”
懂了,这就是一张支票,该兑现的时候就要兑现。结果卢耀被跳票了。
神明居然言而无信,卢耀的绝望和疑惑可想而知。
听明白以后,贺灵川就一阵后怕:“多亏神明没鸟他,否则我们在场的没一个能活?”
“差不多吧。”郦清歌换了一杯热茶,“我没见过神明降临,不清楚它的威力。但既能当作杀手锏来用,威力应该不弱。我猜想,这也不是卢耀制作的,应该出自洪向前之手。”
洪向前有“圣师”之名,能与天神沟通不奇怪吧?
“为什么神明没来?”如果这符咒是洪向前所制,应该很靠谱才对,并且代价也是洪向前事先预付,卢耀只要拿来用就行了。
“这就不好说了。”郦清歌思考了很久,“或许符咒本身还有瑕疵,毕竟这些秘术也没有标准版本可以对照;或许神明看不上卢耀这个人,懒得替他出力——反正洪向前已经死了。这张符咒按理说应该是洪向前与神明之间的契约;又或许……神明有事,没能亲临?”
“反正,还是归结到那句话上——”她把符箓往前一推,笑靥如花,“贺公子真是福将,这样万中无一的幸运也能被你遇上。”
“看来我该回去喝顿酒,好好压一压惊。”贺灵川收起符箓,向郦清歌道谢后就告辞了。
松阳侯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刻钟后,李伏波前来拜见,他来路上刚好与贺灵川擦肩而过。
松阳侯与他讨论了断刀的种法改良。刀性既然非常活跃,种刀的时长或许可以缩短到十日之内。
正事商量完毕,郦清歌才问李伏波:“你跟在贺灵川身边已经七八天了,你对这个人怎么看?”
李伏波想了想:“除了偏好修行练武,与一般富家子没甚两样,性格有些莽直,花钱大手大脚,所以在军中不讨人厌。”
“莽直?”松阳侯微笑,“灵器择主。你觉得,钟胜光的遗刀会认一个莽夫为主?”
李伏波却摇头:“属下认为,灵器择主不会考虑心性脾气,只看剽厉勇气。”
松阳侯玩味:“那么,至少这四个字是有的。”
贺淳华工于心计,而长子贺灵川莽直。
是这样的么?
此时侍女来报:“北方妖国分号的商讯已到。”
“拿进来。”
于是有人入内送信。
李伏波趁机告退。
……
既然黑符这玩意儿没法借鉴,贺灵川顺手就把它喂给了神骨项链吃,然后才回到驿馆。
意外的是,贺淳华夫妇都在。
应夫人见他就追问:“你和松阳侯聊这么久,都说什么了?”
“探讨一下断剑重铸的方案,我又请她解析卢耀遗留的东西。”贺灵川打了个呵欠,“她那里杏仁茶好喝,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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