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修幽湖别苑的官邸,还能从别处的废弃山庄拆一些青方石来应急。但盘金石可不是随意能搞来的东西,想拆旧也没地方拆——否则贺灵川怎么会把主意打到西林神庙身上。
章晱咳了一声,勉强道:“再过几个月,新城也要建造神庙了。以这个工程的速度,神庙六个月就能住人,一年半就能完工。我想,梁主使应该不会有很大意见。”
“啊,是是。”席上的人,同样应和得挺勉强。
梁主使什么心态,他们哪里能摸清?但换在一两年前,爻国绝对不会这么干。
其实有几个知情的,晓得这就是工程进展神速的代价。
贺灵川几次三番催促爻王,行宫翻修要快上加快,在天水东扩的大项目里要集中力量、优先建好。
一个劲儿提,一个劲儿催,爻王自然就着急了。
爻王翻修幽湖行宫的确是一种表态,让天水城民安心在新城买宅买地,这是一种积极的信号;而在旧城修神庙,无论是哪一尊神明的,哪能有这个效果?
孰轻孰重,爻王心底的秤已经倾斜了。
彼时天水东扩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爻王行宫的翻修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少人都瞪大眼睛盯着呢。
爻王也只能下这个决断。
但他也不想再得罪天神,赶紧让人新做一套方案送交梁主使,声称一定会在天水的新城里给妙湛天多建十座神庙,保证又开阔又气派。
贺灵川不知道,梁主使拿到这套方案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对爻王的缓兵之计又会作何反应。但他还记得,爻王原本保证过,会在五六个月内把延工两年半的神庙建好。
唉,这么大的工程,里面不明不白、讲不清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等到贺灵川走回酒局,话题已经切回风花雪月。
章晱见他进来,即道:“我们刚说起四王子,听说他在东郊干得很好?”
“认真勤勉,踏实肯干。”就爻国王位的有力竞争者而言,王子睿在都城东扩项目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没在贺灵川面前体现王族子弟的好逸恶劳,“不过他最近身体欠妥,五天前请了病假,回宫休养了。”
四王子请病假,贺灵川哪有不批的理由?
他问章晱:“四王子恢复得怎样了?”
章晱摇了摇头:“从东郊回到宫里,上吐下泻五个时辰。”
贺灵川脸上变色:“不是在我的项目里染病了吧?”
东郊大工地尘土飞扬,干活的人更是形形色色,谁知道他们卫生习惯好不好,有没有疫疾?有些工人上大号都懒得跑远,找个背阳的角落一蹲了事。
所以东郊的空气质量一直都不太好。
可王子睿如果是在工地染病,游荣之后头怎么没提起?
章晱轻咳一声:“御医发现,四王子是在宫里吃坏了肚子,他用过的食物有问题。”
贺灵川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不关自己的事儿。
宇文胥奇道:“四五天前?咦,难道郑达郑大人就是因为这事儿被王上斥责?”
贺灵川捕捉到一个陌生名字:“郑大人?”
“郑大人是廷尉监司卿,负责内廷近卫的调度安排。”
在爻国,廷尉和廷尉监是两码子事。廷尉是负责公案缉审的,还要审理地方上报的疑难杂案。
这个职务,贺灵川听着有些耳熟:“廷尉监司卿好像不止一个人吧?”
“是啊,另一位是白恒波,也在廷尉监多年,一个多月前才刚提拔为司卿,是白坦老将军的亲侄子。”
贺灵川想起来了,白坦连夜找他买下幽湖别苑头排精舍。
当时爻王与青阳斗法斗得正凶,急需树一个站队得好处的典型,所以第二天,白坦的亲侄儿就升职了。不过这厮说起来也是实至名归,在宫里资历声望人脉都有了,就差这一股东风。
章晱这才道:“四王子吐泻不止,御医验明食物有毒。王上一查方知,御膳房当天牛乳意外用完,四王子膳单上又有一道牛乳香草软糕,所以膳房临时从外头购买牛乳制作,但这事儿就不符合宫中‘两检一验’的规定,所以膳房的负责人就被降罪了。”
哦喝,原来爻廷的食品安全把控也有漏洞,贺灵川奇道:“那这跟郑大人有什么关系?”
“那是他表弟,当年是他举荐。现在出了事,他要负连带责任。再说,牛乳是由外人直接送入膳房,一路通行未被拦截,这也不符合规定。”
“原来如此。但郑大人只被斥责是吧?”
“是的,他表弟受了重罚,郑大人被王上大骂一通,罚了一个月的薪俸。”
“这可不是小事。”事关王宫的安全,这位郑大人也的确疏忽了。
说完这件小事,众人又提起都城扩建。章晱轻咳一声:“齐舒安那小子,这个把月来也是赚舒服了!”
如今天水城人抢着买新城宅地,凑不够钱就得想办法。
高利贷就是办法之一。
贺灵川正想问呢:“现在利钱是多少了?”
“说是快到八分利了。”
八分利,一年利息就是接近百分百了。购入的地价不翻倍都还不起这个钱。
如今距离天水城开始东扩,也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
“齐舒安跟我说,昨天还有一户人家找他贷了三十万两,你们万万猜不到是谁!”
众人催他莫当谜语人。章晱这才轻声轻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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