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琼林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双手已被其中一个护卫从背后锁住。
又见休屠提着酒壶朝他走来,直接吓得面无人色。
“五公子,你不能如此待我!”他仗着最后的筹码对萧元度大喊,“你忘了?我阿父救过你,我们一家于你有恩!”
“恩?”萧元度嗤一声笑出来。
忘恩之辈,竟还真把他当成知恩图报之人了?
“这恩我说有便有,我说没有便没有。”
樊琼林万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回复。
既然他视恩情如纸薄,缘何先前又待阿姊那般上心?
余光瞥见休屠到了近前,樊琼林彻底慌神,拼命晃着脑袋,哀求地看着樊琼芝:“阿姊救我,救——唔!”
休屠手似铁钳,掐住他下颌两侧,迫使他仰起头、张开嘴,提壶猛灌。
樊琼枝虽伤心阿弟瞒骗自己,终归不忍心见他受罪。
那酒是无毒,可他还小……
扑过去试图阻挡,休屠根本不买账,她也撼动不了休屠分毫。
只好朝上首的萧元度求救,“五公子,妾求你!就饶了他这一回。我只有这一个阿弟,他自小体弱,经不起这番折腾的。”
说着跪倒在地。
萧元度却道:“他若不是你阿弟,早死八百回了。”
樊琼枝还要张口,一壶酒眨眼便已灌完。护卫松开了钳制,像丢一块烂布丢开了樊琼林。
樊琼林趴伏在地衣上,不停呛咳着。
药是他弄来的,也是他下进酒里的,他比谁都清楚药性。心下骇然,试图去抠嗓子,手却被休屠抬脚踩住。
“呃!!”樊琼林痛得龇牙咧嘴。
看着弟弟狼狈痛苦的模样,樊琼芝泪水涟涟,想着被灌进去的那壶酒,更是揪心不已。
“五公子你宽宏大量,求你放过他罢!”
休屠道:“樊姬可知,令弟骗你的可不止绞痛症一桩,他近来还与佟家人接触过几回,这事可有告知于你?”
樊琼枝茫然地问:“佟家?”
樊琼林倒吸着气,辩解道:“那只是佟家的一个从人,于市中偶遇,闲谈了几句……”
萧元度微哂,“偶遇了好几回,这缘分可不小。”
休屠就在他手背上又碾了一下。
樊琼林嚎啕出声,再不敢嘴硬:“那人是别有所图,想要笼络于我——不过五公子,我对天发誓,我绝没起别的心思,亦没有帮佟家做任何事!”
他的确没起旁的心思,因为还指望让阿姊进萧家。
佟家人就是许他再大的好处,那好处也有限。他可不是短视之人。
不过他也没有一口回绝也就是了。阿姊若久迈不进萧府门槛,他总得做两手打算。
萧元度粗莽之名在外,樊琼林自以为足够谨慎,没想到还是落了他的眼。他竟是一直找人盯着自己不成?
那……樊琼林想起别苑里花钱买通的那些人,除了今日送酒的这个老妇,究竟有几个是真正为他所用?
“你是没来得及为佟家做事罢?”休屠低头啐了他一口,“如若不然你已是个死人了!”
樊琼枝手脚冰凉,她不知道阿弟究竟还瞒了自己多少事。
休屠终于大发慈悲抬起了脚。
樊琼林得了自由,扑跪上前,紧紧抱住樊琼枝的手臂,一脸可怜相:“阿姊、阿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敢骗你,你别生我的气……”
樊琼枝垂着眼,没再似以往那般轻易便谅解他的错,而后再说上一些安慰他的话。
樊琼林哀哀叫着阿姊,突然揪紧胸口衣物,脸皱成一团,似乎极难受。
青白的脸色眨眼间便涨得通红,那红一直往下蔓延,脖颈、胸膛……热汗不停地冒,樊琼林开始伸手去扯衣襟。
休屠哬了一声,“药没少放啊!”
樊琼枝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他,但这毕竟是她的阿弟,她唯一的亲人,还能如何?
碰了碰他的脸,触手滚烫:“你、你怎么样?”
“阿姊,我,”樊琼林紧紧抓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好热,阿姊,我好热……”
撕扯衣襟的那只手改成了拽,脸贴在自家阿姊的手上不停磨蹭。
樊琼枝惊慌又失措,怎么也抽不开,目露哀求地向萧元度看去,“五公子,求你请个医官救救琼林,我们都是被逼的,不是有意要害你。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妾情愿替他受罚……”
耳听着苦苦哀求声,萧元度垂眼片刻,再抬起,见樊琼林愈加失态,嫌恶地拧眉,摆了下手。
护卫当即上前,将樊琼林拖了下去。
“阿弟!阿弟!”
樊琼枝欲要去追,被休屠伸臂拦下。
“医官救不了他,这你应当清楚。”萧元度无甚情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樊琼枝蓦地止步,忽而想起弟弟嘱咐过的那些话,又想起一同被拖下去的那个仆妇,面上红红白白。
“琼林他的身子,万一……”
“自食其果,是生是死就看他造化了。”
樊琼枝慢慢冷静了下来。
酒已入腹,再说什么也晚了。而且以琼林所为,五公子这般其实已算是网开一面。
回身跪拜:“多谢五公子开恩。”
萧元度神情平淡,“他是你阿弟,这恩我可以开一回,再有下次,谁也救不了他的命。”
“妾今后必定好好管教他。”
萧元度起身,踱步到樊琼枝跟前,垂眼看她。
她的确是关梧县樊家村的樊琼枝,除了被威胁以及被弟弟蒙蔽做的那些事,她也的确称的上性情柔善,至少无主动害人之心。
包括今晚端给他的酒,也只是为了救弟弟的命。
因为她是樊琼枝,所以萧元度不会把她如何。
不过他由此也愈发清楚,他或许会为十多年后的琼枝动心,却不会为眼前人起丝毫波澜。
“起来罢。”
樊琼枝战战兢兢起身。
萧元度负着手,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中庭:“明日我让人送你们离开棘原。”
樊琼枝猛松了一口气。
他们姐弟是别人安排的棋子,怀着目的而来,居心不良。五公子不仅没有追究,还肯放他们一条生路……
愧疚感激之外,还掺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五公子,妾斗胆,”看了眼他英隽的侧脸,大着胆子问出了那句一直想问的话,“五少夫人她,就那么好?”
萧元度摇头,“她没有那么好。”
顿了顿,又道:“我也没那么好。”
他与姜女前世里都不是好人,这一世纠缠到一起,就当是命里该有一劫,他认了。
该说的说完,萧元度便离开了琼芝别苑。
独留樊琼枝站在原地,想着萧元度那句“你是好人,应当离我们远些”,一脸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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