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嘴唇动了动,一句惯常敷衍人的“怕死”就要脱口而出,硬生生的给忍住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听话的解开了外衣,将木甲腋下的绳子给解了,脱了放到了一边。
谢夫人替她撩平衣摆的时候,陡然间看见她腰上有被木甲磨出来的疤痕,顿时眼泪又下来了,又气又急,一边给她量胳膊,一边说:
“真不知道你是像了谁,好好的福气不愿意享,非要去选个最难的路去受罪……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死心眼?”
量好了之后,谢元看了看谢夫人,照样拿着木甲套在了里头出去了。
出门没多久,就碰见了从谢父那里出来的沈留祯,两个人一碰头相视一笑,就一起往外走。
谢元想着跟娘亲的争论,此时再看沈留祯,说不出的舒心顺眼,脸上带着笑,一直不停地扭头看他。
沈留祯被看得直乐,问她:“你总是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糖吗?”
谢元微笑着摇了摇头,问:“你跟我爹聊了些什么?”
沈留祯揣着袖子,脸上的笑容敛了,叹了口气说:“老师有些担心我在朝中的处境,他也像你一样,觉得替鲜卑人做事太危险,说若是有的选,不若先在家多呆一段时间,看看新帝登基之后的气象再说。”
“嗯……我觉得我爹说得对。”谢元说。
沈留祯也像她一样轻笑着摇了摇头,突然说:“阿元,今早你跟我说过的话,我又想了一遍,受益颇多,更加坚定我要做的事情了。若想平息两族争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抓紧时间才是,所以明日我就走。”
谢元脚步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巧,我也要明日走。”
沈留祯看向了谢元,眼神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亮,突然问:“你们大军驻扎在什么地方?离这里很近?”
谢元用丹凤眼凉凉地斜觑了他一眼,说:“想知道?让你的皇帝陛下派斥候去探啊,问我做什么?”
沈留祯呵呵干笑了两声,说:“这么见外?”他眼睛珠子转了转,突然说,“阿元,不若这样吧,你我理应外合,先促成南北一统怎么样?”
谢元斜觑着他,心知肚明地问:“帮谁?”
“自然是帮魏国,至少在打仗这项上,魏国兵马强盛,且设有四方军镇,南朝宋根本不够看的。”
“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少了石余佛狸,又有各方内乱和胡汉两民的争端矛盾,以后说不定会怎么样呢。”谢元抬脚跨出了门槛,轻松地说。
沈留祯跟在后头,没吭声,因为确实变数太多了,要做的事情又太多了,他一时间神情有些凝重。
谢元趁机开始反向策反他:“不若这样吧,你为我们做间者,传递消息理应外合,助南朝吞并北魏如何?反正你会演,不是正好吗?”
“我不愿意……更何况南朝宋若是赢了也破解不了胡汉两民的矛盾,只要胡人杀不完,总是个弊端。自从晋朝的大一统颠覆一来,北方胡汉杂居,相互交融。北朝若是能成功,才真正是实现大一统的希望。”
谢元沉默了,她想起了关义飞的遭遇来。
于是问:“你知道关义飞他们后来怎么样了么?”
沈留祯说:“这你得问老师啊……不过,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我正有这个打算,走,骑马去。”谢元脚步瞬间就快了。
沈留祯说:“咱们坐车去吧,我真的对骑马深恶痛绝,我再也不想骑马了。”
谢元有些懵,转过身来问:“为什么?”
沈留祯揪起了眉头,回忆起了当初的痛苦,连走路姿势都变了,磨磨蹭蹭的到了谢元跟前,苦着脸说:
“你不知道,当初我跟着石余佛狸进京的时候,一路上急行军,天一亮就走,到晚上才停,他们那真是赶……我磨得大腿都出血了,不敢吭声怕被他们取笑,再配上出的汗,那个疼啊……导致我现在一骑马,就心情不爽快。”
谢元低头看向了他的大腿,又看向了沈留祯,见他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于是妥协了,说:“行吧,坐车就是慢点,我无所谓。”
沈留祯听闻,顿时笑得酒窝都出来了,表情甜的齁人,就差狐狸尾巴在身后摇扇子了。
谢元不明所以地又看了他一眼,说:“至于吗?高兴成这样?”
沈留祯不答话,只管笑,等两个人都坐在马车里头了,谢元才明白他在笑什么。
“阿元……那个……你让我抱抱吧。”沈留祯一直看着谢元的侧脸。终于在谢元恼火的边缘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见谢元的丹凤眼看着他就是没反应,而且她那双丹凤眼从小就显得很有威势,这几年的从戎生涯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那双眼睛就这么“无情”的看着他的时候,难免让人觉得心中忐忑。
沈留祯心中的渴望战胜了胆怯,又没脸没皮的,用自己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谢元的胳膊,用一双兔子似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谢元很是无语,说:“抱,让你抱,抱吧。”
沈留祯听闻,立马张开了手臂。
可是如今他们又不是小时候了,而且也不像小时候那般心思单纯。
他现在看见谢元,就想起了看见的春宫图,然后就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个“可耻”的梦,然后……就有些抱不下去了。
他看着谢元的胸膛,心脏紧张的“砰砰”的跳,而且觉得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
谢元瞧着他张开了胳膊,宽大的袖子窘迫的摆动,就是过不来,不由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直接主动转了身子抱住了他。
当然是那种一手在上绕过肩颈,一手从腋下穿过去的兄弟抱法,而且还十分贴心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抱完了,然后就若无其事的分开了,依旧坐好。
谢元可没有看过春宫图。她在军营里头见过的红帐子,还有听闻过的黄段子,都让她觉得很不适,对男女之事有一种天然的抵触心里,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自然不会有沈留祯那番旖旎的心思。
可是沈留祯不一样,他因为谢元的靠近而僵住了,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她脖子的裸露的皮肤挨上他时,只觉得温软异常,让人心里头痒痒。
他喉头动了一下,才想起放下自己一直张开的臂膀,再开口时,却问道:
“你身上穿的什么,怎么硬邦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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