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语气有些不善,但实质没有过多指责的意思,黄锦亦是暗松了一口气。他深知“伴君如伴虎”,一直不敢恃宠而骄,亦或是如此,他这位王府不显眼的旧人反而笑到了最后。
黄锦将精美的瓷盅打开,露出一枚朱红的丹药,走到嘉靖面前,恭敬地呈上去道:“主子,时辰到了,该进丹了。”
嘉靖从瓷盅拿起那枚丹药,张嘴便放进嘴里,接过黄锦递过来的水杯,就着水咽了下去。只是突然蹙了蹙眉头,让到黄锦当即一阵紧张。
仅是片刻,嘉靖又灌了一口水,嘴里的那点苦味亦是消失,眉头亦是舒展开来,让到黄锦这才敢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服完丹药,嘉靖才刚坐回到几案前。药效见效奇快,他整个身体当即显得暖洋洋很是舒服,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黄锦看着地上的奏本,弯腰小心地捡起,准备先将这份奏本放到不碍眼的地方,结果嘉靖看到便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仙神不临,罪在庸臣!”
“严阁老生病了,力有不逮,等他病好后,必会圣上呈上最精彩的青词!”黄锦是吃人手软,帮着严嵩说好话道。
“现在的文官并不缺写出好青词的人,且严阁老已经老了,写的青词亦是大不如前!”嘉靖感受耳聪目明,又是继续翻起奏本。
黄锦没想到弄巧成拙,这话传出去必然不利于严阁老,但事已至此,他亦只好继续顺着话题道:“那是因为龙涎香吗?要不,主子再下旨督促广东和福建,让他们加紧搜罗?”
“若是下旨督促有效的话,去年两省会仅搜罗三斤吗?”嘉靖一本十行地看了一份奏本,丢到一旁显得愤懑地说道。
他在嘉靖三十四年就已经对户部下旨,要户部采购百斤的龙涎香,结果时至今日,去年呈上来的三斤反倒是总量最多的一次。
“那个汪柏不是说,海外的佛郎机人拥有很多龙涎香吗?”黄锦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却不想那三斤已经很是不少,且历年都还有上供。
实质上,不是汪柏上供的龙涎香太少,而是嘉靖从最初立下的一百斤目标太高了些。
“谁知道呢!”嘉靖的脸色越发难看,很是阴沉地冷声道:“纵使是有,亦被这帮庸臣误我,不过是让户部拨款修紫薇宫,结果他竟然跟我说户部没钱了!”
黄锦当即明白了嘉靖生气的根源,敢情又是出在这“钱”字上,当即捅刀道:“以前的户部尚书方钝可不是这个样的,纵使发不出官员的俸禄,都是尽力办好皇上交待的每一件事!怎么到了贾尚书这里,想做什么事户部都没钱了呢?”
“这人自谬清流,但却最是误朕,当真比赵文华还可恶!”嘉靖刚巧看到一份要钱修河堤的奏本,当即愤愤地说道。
黄锦听到这话,便知道贾应春是彻底失去帝心了。赵文华是严嵩的义子,时任工部尚书,因贪污十多万军饷被抄家,成为近些年文官的第一大贪。
当然,若是论到贪财,还是他们内监更为厉害一些。他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李彬被抄得四十余万两,金珠珍宝更是不可胜数。
“咦?这小子反应挺快的嘛!这么快就上奏本自陈了?”嘉靖的注意力突然被一份奏本所吸取,但语气显得不善。
黄锦听到这话,却偷偷地望了后面的冯保一眼,递向他一个严厉的眼神。
冯保似乎都没注意到黄锦的眼色,这时已经被嘉靖手上的奏本所吸取,很想知道是不是他哥哥的奏本,上面写着什么样的内容。
他这些天当真是食不知味,自从得知哥哥被弹劾,且圣上对他的举动有着明显的不满,便是一直担心着哥哥的前程。
黄锦温和地说道:“这种认错态度倒亦是不错呢!”
“朕从不看态度,亦不需要态度端正而不做事的官员!这到雷州开海多久了,却一点成绩都没拿出来!”嘉靖当即沉下脸道。
黄锦听到这话,当即想为林晧然叫屈。这看似过了大半年,但林晧然大部分时间却耽搁在路上,若是现在拿出成绩,那才是古怪。
不过他亦是知道,这时不能帮林晧然说话,否则他亦要受到牵连了。圣上对林晧然生气是假,实质是要借题发挥,想要将广东市舶司撤销掉。
“是呀!这都大半年了,除了办几起大案,似乎就没有啥动静了!”黄锦很是巧妙地指出了林晧然的一点功绩,算是为他争得一个宽大处理的结果。
本以为嘉靖生气,但结果他拿着那奏本,竟然是愣在那里了。
嘉靖万万没有想到,这并不是什么自陈奏本,而是要弹劾其他官员的奏本,弹劾之人竟然正是为他搜罗龙涎香的布政使兼巡海道汪柏。
最让他惊讶的是,林晧然弹劾汪柏的两大罪状。
一是汪柏采购不力,仅从海外获取一点龙涎香;二是汪柏损公肥私,不惜举广东全省之力购得龙涎香,致使佛郎机人和汪柏本人获利。
值得一提的是,林晧然的第二项指责并不是无的放矢,龙涎香的价格暴涨得实质是耸人听闻。
据记载,汉朝有渔民在海里捞到一些灰白色清香四溢的蜡状漂流物,点燃时更是香味四溢,比麝香还香。当地官员,收购后贡献给皇上,在宫廷里用作香料,或作为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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