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烬尘吃东西很慢,但是很赏心悦目。
猪肘刚被切完时,放到盘里堆成了一座小山丘,现在半个时辰过去了,小山丘才被削了一小半。
他细嚼慢咽着,嘴角微微向上扬,漆黑的眼瞳里闪着柔光。
“阿尘饱了。”他笑眯眯的,因为端庄得体的吃相,唇角愣是一点油渍都没有沾。
“唔,白府庖厨的手艺……不过如此。”
莫晞:“……”
吃了一半又嫌弃,很没有说服力的好不好!我明明看你吃得津津有味!
而此时正在哐当哐当切菜的朱大厨:“阿……阿嚏!”
旁边小丫鬟看了眼被喷了唾沫的菜,好心悄悄提醒道:“朱大厨……这菜,约莫需要重切,主子们吩咐过,不能把秽物沾到菜上……”
朱大厨看了一眼辛辛苦苦切好的菜:“……”
然后,不得不一边认命地重新准备繁琐的材料,一边暗骂,究竟是哪个小兔崽子在背后议论老子?
而那位刚吃完他的猪肘,顺带贬低了一番他厨艺的小兔崽子,正优哉游哉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倚到窗边的墙上细细研读起来。
风轻轻拂过他刚干透的发丝,扫过他略有些苍白的面容,清新皂角香送入莫晞灵敏的狗鼻子里。
大白狗像一团软乎乎的棉花趴在他脚边,抬眼扫过少年如画的眉眼,不由自主陷入那双乌沉沉的眼里。
那双眼就如同一汪表面平静无波的深潭,惹人驻足,却又从内心深处生出一分莫名的惧意。
狗耳朵轻轻一动,听他口中念念有词:“豢养宠物,第一要义,当是为其取名。”
随即,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挪到了莫晞身上。
打量良久,倏尔噙着淡淡笑意唤了一声:“……大,白?”
“……”
回应他的是莫晞万分嫌弃的眼神,她很拽地站起身,换个姿势又趴下了,转而用圆滚滚的屁股对着他,表示自己的不满。
“唔,不喜欢吗……”葱白的指尖轻抚下巴,他思考一瞬,“那……小白?”
您是跟白字过不去了吗……
莫晞懒懒打了个哈欠,对他态度依旧爱答不理。
下巴被抚得有些泛红,白烬尘眉梢微皱,半晌说道:“那么,白白,如何?”
莫晞:“……”
干脆起身,走出门,想跟这位取名废说拜拜了。
“狗。”少年口吻忽而变得正紧,叫住了她。
莫晞回头,只听他抛出了一个让她瞬间想挠死他的名字:“旺财呢?‘旺财’虽是俗名,却颇受犬类欢迎。你可喜欢?”
莫晞:我@¥%…&%!
「警告!警告!宿主如果伤害目标人物,将承受‘魂飞魄散’惩罚,请冷静。」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及时把莫晞邪恶的念头抹杀在了摇篮里。
只见大白狗顿时有些颓然地垂着脑袋叹了口气,尾巴失落地耷拉下来。
罢了罢了,你想叫啥就叫啥吧,老娘不管了。她决定出去晒太阳冷静冷静。
取名的事暂且因为莫晞极大的抵触情绪搁置。
傍晚,剩下半盆猪肘肉成了莫晞的晚餐,白烬尘一边啃着冒芽土豆,一边兴致勃勃地翻着一本厚重书籍——《说文解字》。
坐他对面的金刚芭比睡了一下午,对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她若无其事地饮一口鸩酒,咬一口土豆,问:“乖儿子,为何突然对辞典感兴趣?”
缓缓翻过一页纸,他目不转睛盯着书中内容,“阿尘想为狗赋名。”
这话让他娘亲一愣,‘赋名’对于妖族来说,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
名字会伴随着妖族冗长的一生。
当有人呼唤妖之名时,妖族体内的灵力甚至会随之波动起伏,就像是在平静水面中扔下的那颗石子,与妖族的羁绊越深的人,那颗石头就越大,呼唤的力量也越强大。
而羁绊之人的离去,甚至会让妖族忘却自己的姓名,在人世间兜兜转转,无所依傍。
这也意味着,名字,极有可能成为妖族的弱点。
所以也有妖,从来都不曾有过名字,也不想有名字。
“儿子长大了呀,竟然能够赋名了!”金刚芭比的声音颇为欣慰,她清了清嗓子:“狗的名字,那不是顺手拈来的吗?旺财!狗蛋!肉球!嗯……”
说到这,她顿了顿,飞快地瞟了一眼正埋头吧唧吧唧享用晚餐的莫晞,脱口而出:“大白胖子!”
“咳——”吃得正起劲的莫晞,差点被这对母子少得可怜的取名天赋,给呛死。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飞快地吞食掉剩余的猪肘肉,然后,狗爪子气势十足狠狠拍了狗盆一下。
哐哐哐……
狗盆在地面清脆而剧烈地摇晃,然后“噗”的盖在了地上。
房间有一瞬间的安静。
纸张又轻轻翻过一页:“娘亲,狗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呢。”
……
夜晚,金刚芭比去自己房里睡下。
白烬尘房间点着一盏烛火,少年披着一件外袍,在桌前孜孜不倦地翻那本《说文解字》。
夜里凉,他偶尔忍不住轻声咳嗽几下,一张小脸煞白。
蜷成一团霸占床睡觉的莫晞模糊地睁开眼,烛火摇晃,给那张精致的脸镀上了一层暖色,少年此时表情认真,就连平时微扬的唇角都平了几分。
嗐!不就一个名字吗,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你再不休息,我可怎么测试化形丹呐!
大白狗倏尔起身,跃下床,有些肥的身子支起来,前腿够上书桌,后腿有些晃荡地勉力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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