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尚还未从尚药局那场祸事中回过神来的玉函再一次被淑妃的突然下红不止而彻底惊住,心下早已是惶惶不安,因为她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然而这一切实在来得太快,接踵而至的让她根本无法去从容应对,即便是此刻,她的脑海里还依旧不停浮现着自家主子躺在血泊里,染红了裙子的画面。
她不敢想象,若淑妃当真是小产甚至危及性命,无论是宫内的天子还是宫外的上官氏都绝不会饶了她们——
一想到此,玉函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在颤抖,只能不停地加快脚步,恨不得立时生出一对翅膀来。
因着这几日天气渐晴,今日的暖阳也格外的好,虽然仍旧有寒风吹拂,但比起前些时间也算是暖和了几分。
此刻内宫通往外宫的最后一道宫门处,守门的侍卫依旧像往常一般侍立着,个个身正背直,手按剑柄,颇有气势,就在这冷冷清清没有几个来往之人的时候,一行人的渐行渐近却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为首的女子五官精致,容貌艳绝,但因穿着一身品级官服,打扮也是稳重规矩,所以反倒更生几分遥不可及的贵气。
此刻她低眸含笑间正抱着一只雪白狸奴,那狸奴异常温顺地趴在她怀里,时不时舔舔她的手指,看起来安逸舒适极了,而在那女子身后是几名低眉顺目的内侍,手中共抬着一个大大的纯金笼子,笼中也是许多体态玲珑的狸奴,看起来似乎很不耐安安静静地待在其中。
见这一行人只是路过宫门,侍卫们便未有多想,正当他们收回目光之时,却是听得“哐当——”一声响,便瞧着那几个内侍提着的金丝笼重重落在地上,笼上进出的小门也被这力道震开,里面的狸奴顿时如获大赦般纵身跃出四散而逃。
怀抱狸奴的江丽华见此神色大惊,连忙冲那些逃跑的狸奴指着道:“快,快寻回来!”
谁知话刚说完,其中有两只狸奴便已机敏地躲过内侍奔向宫门口。
“快拦住,快拦住——”
唯恐剩下的狸奴也要逃跑,江丽华连忙急切地低喊,然而那些侍卫却都面面相觑,不为所动,这一切不过是转眼间的事,因而不待侍卫弄清楚境况,便看到那两只雪白毛色的狸奴已经一溜烟儿从他们面前越过,直直朝宫门外的甬道跑去。
江丽华见此再也耐不住,一边催促那些内侍快些围住剩下的狸奴,一边亮出紫宸殿侍诏的宫牌催促道:“这都是波斯国送给陛下的御贡狸奴,若是丢了你们担当得起吗?还不快关上宫门,为陛下抓回来!事后所有责任我自会一力承担——”
事急从权,一听到这些狸奴的身份,那些侍卫顿时精神一凛,见那宫牌无误,连忙一边安排人出了内宫去抓逃走的两只,一边暂时关上宫门,替江丽华一行抓起剩下的狸奴来。
可这群狸奴不知为何,既灵活机敏又矫健异常,就在这宫门被闹得一片混乱之时,玉函也正好赶了过来,虽看到宫门处的异样,但却是无暇顾及,一边疾步走着一边掏出宫牌高喝道:“清思殿奉旨出宫办事,快开宫门。”
“不行!”
就在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开还是关时,一个坚定的声音却是响起,只见急得薄汗淋淋的江丽华起身驳回道:“狸奴未抓到前,万不可打开,若是再放走一只,如何是好?”
听到此话,玉函急得一个激灵,当她看到众人都在忙着抓狸奴,顿时明白过来,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慌乱,出声呵斥道:“放肆,我奉淑妃的令出宫有要事要办,你们竟敢为了几只畜生拦我的路?若是娘子怪罪下来,你们便是玩忽职守,以下犯上!”
一听玉函的威胁,那侍卫长官也一时犯了难,按着宫规没有天子圣令,这宫门的确不可随意关闭,可眼前这天子近身侍诏既然揽下一切责任,又是为了抓献给陛下的御贡狸奴,也只得这般事急从权为了。但这关了宫门要是耽误了淑妃的令,这罪责一样不小。
察觉那长官有所松动,江丽华却迟迟等不来要等的人,眼中一横,也只能狠下心,不管不顾地上前亮出宫牌,目光冷硬道:“这些都是陛下的御贡狸奴,岂是你口中的普通畜生,若是放跑一只,天子一怒,你又能担下几分?”
“你!”
玉函被气得一滞,眼看时间在一点一点消失,此刻也是被逼得头皮发麻,没了办法。
正当玉函欲亲自去拉扯宫门时,一个急促的马蹄声却是从背后传来,惊得众人皆看了过去。
没有天子圣令,谁敢在内宫驰马?
就在回首瞬间,一个内官却是骑着马匆匆而至,还未停驻,便已扬起天子令高喊道:“陛下旨意,暂闭内宫宫门,无天子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宫,违者以犯上论处——”
话音一落,玉函脸上彻底惨白,僵滞着想要后退,几乎是同时,那内官看到了惶惶然还想要躲藏的玉函,眸中一凛,当即道:“这不是玉函娘子?陛下正在传召你,请随我一同面圣罢。”
说完话,那内官在马上一扬颌,当即有小内侍上前朝着玉函而去。
就在众人还云里雾里茫然一片时,内官又看到了站在宫门处的江丽华,脸上顿时换上讨好的笑道:“**姐也在这儿,我有命在身,便不打扰,先回了——”
在江丽华的颔首下,内官礼貌地稍作拱手,便带着一行人离去。
直到这一刻,江丽华面色寻常地指挥人抓狸奴,心下却是暗自舒了一口气,若不孤注一掷,放走了玉函,一切计划便都付之东流了。
她又怎能甘心。
当元成帝匆忙赶至清思殿时,果然一切都如阿史那阿依所言,看着跪在脚下颤抖不止的太医丞,元成帝眸中已然渐起杀心,口中却是不紧不慢出声道:“太医丞如今,是连朕,连天下也敢诓骗了,嗯?”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看着脚下人抖如筛糠,明明是寒冷的天却是滴下颗颗冷汗来,元成帝缓缓倾身,居高临下地道:“如今淑妃如何?”
“回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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