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火光昏暗。
几名狱卒正坐在那嘻嘻哈哈地喝酒闲聊。
“这鄂州城不能真被叛军攻下来吧?”
“哪能啊?我听说叛军才一万多人,还没城内守军一半多咧。”
“李逆要真有那么能耐,哪会有那许多人从川蜀逃回来。记得吗?前阵子老苟才押了二十多个出去……”
“苟头。”
“老苟来了?也没沽两壶酒来。”
狱卒们聊着聊着,正见苟善才进来,纷纷起来打招呼。
“老苟,你昨夜没回家?吕家军有个都头到处找你。”
苟善才问道:“找我做什么?”
“好像说是……有个叛军细作最后藏身的地方离你家很近,还有条暗道被填了。”
“嗯?”
苟善才一回到县牢,脸色便显得有些阴狠,拿起挂在墙上的一大串钥匙把玩着,冷笑了一下,问道:“怀疑我勾结叛军吗?”
一众狱卒哈哈大笑。
“哈哈哈,哪里会有这种怀疑。”
“就算我是叛军,老苟也不会是……”
“哒”的一声响,苟善才已打开一个牢门。
有狱卒愣了一下,道:“老苟,别闹了,这他娘可是个江洋大盗……”
苟善才却是理都不理,只拿着一把钥匙对着牢里那名悍匪问道:“跟我造反,杀吕文福?”
“好!杀他娘的吕文福!”
简单干脆的一声答应,苟善才当即上前去解他的镣铐。
有狱卒已经懵了,也有人上前想要阻拦。
“苟头,你……”
忽然,又是“咣”的一声响,苟善才已拔刀在手,一刀就砍翻了这昔日的同僚。
“呃……”
那是个年轻人,还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已被劈死在地上,血汩汩流入牢房中的稻草堆。
他不久前还与苟善才一起助纣为虐,之后一起到南草市嫖娼。
这是今夜的第一刀。
仿佛是由这一刀开始,鄂州才动荡了起来。
“反了赵宋!”苟善才大喝一声,将钥匙丢给牢中的悍匪,持刀逼近剩下几名狱卒,“哪个不愿反宋?!”
“拿下这狗杀才!”
有人才想拔刀,苟善才又是一刀劈下……
“哈哈哈!造反啊!”
牢里已是一片欢腾,有人用铁链敲打着栅栏,拼命造出动静来。
“造反!造反!”
剩下的几名狱卒吓得脸色惨白,又因昔日与苟善才的交情,连忙举着刀跟着一起叫喊。
“随我里应外合,助唐军拿下鄂州城,人人都有封赏,人人都有官当!”
“杀了吕文福,当开国功臣!”
“走!抢下武库,围攻总领府。”
“……”
煽动的“煽”字是怎么写的?
就是用扇子扇火,把火点起来。
煽动叛乱也是这样,苟善才就像是在点火。
他把鄂州城里对宋廷、贾党、吕家不满的人都聚到了总领府附近,就像是在堆积柴火。
把最激动,最容易被点着的人聚到县牢附近,然后到县牢点起火。
火苗一开始很小,很容易被扑灭。
~~
“拿下他们!”
武昌县衙的三班衙役们赶来时,与从牢里冲出来的逃犯们人数旗鼓相当。
衙役们胜在手上有武器,这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因此他们毫不犹豫就拔刀冲向逃犯们。
“围住他们!守军很快就到了!”
隔着半条街,县衙大门处,武昌知县范嘉世已赶了过来,站在台阶上指挥着衙役们。
武昌县附廓鄂州城,附廓知县是极为难当的,而且鄂州城还是荆湖北路、甚至整个京湖战场的总领所在。
这样难当的官,范嘉世还能当着,无非是因为抱紧吕家的大腿而已。
已有太多官位、功劳比他大的人栽倒在鄂州了。
比如,印应飞官任鄂州知州兼湖北转运使,曾在忽必烈攻打鄂州时率师救援,立下大功,先帝亲赐牌匾“御侮堂”,嘉赏其能抵御外侮。
就这样一个人物,因与吕文德产生了大冲突,最后落得身死家破。
范嘉世小心翼翼,真的是生怕有一丝一毫得罪了吕家。
今日吕文福就在离此不远的总领府,万一事情再闹大了惹得他不快……
“快!你们都上去,尽快平息,尽快平息!”
范嘉世着急地督促着衙役上前,余光之中忽然发现有十余人正在向这边奔来。
他定眼瞧去,见是一群平民。其中一人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滚开!”
范嘉世大喝一声,不喜这些平民跑到县衙大门前。
然而,对方非但不停下,反而冲得愈发快了。
“拦住他!”
一柄菜刀忽然被人从怀里掏了出来。
范嘉世一惊,猛地想起是在哪儿见过这人。
那是前两日,吕家招待的蒙古人欺负了几个平民,其中一人死活不肯甘休,难缠……
“噗。”
菜刀剁下,想上去阻拦的衙役挨了一下,惨叫不已。
余财冲上前,冲着范嘉世又是一刀。
干脆的一声“噗”,第一次杀人对于余财而言竟显得如此简单。
“噗。”
血涌在县衙前。
“杀官啦!”有人大喊道。
街那边的逃犯们马上就接着大喊道:“造反啊!”
“杀官啦!”
“造反啊!”
一有官员见了血,就像是火上浇了油,火苗一下便腾了起来。
“包围总领府!”
“抢了吕家啊……”
~~
城墙上,一名守军校将转过身,支着耳朵努力听着城内的动静。
“出了什么事?你带人去看看。”
“是。”
宋军校将于是继续巡视城墙。
十月初的天气已有些凉了,尤其是入夜之后,这种时候窝在家里喝酒显然比守城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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