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京城内是暗流涌动，先是因出了个贵人的薛家与忠顺王府的纷争闹上了顺天府，之后以薛蟠被判流放金陵皇陵为终。
这还没完，马上又爆出了礼部尚书弹劾尚书令的事情，这不仅是神京，京畿各处都得震一震，甚至全天下的官场都得抖三抖。
杨书玉做了十几年的尚书令，二十年前便入了尚书台，门生故吏遍及天下，门下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时候突然对他下手，谁也都能猜到卢成义必然是有皇帝的指示，有皇帝在后头撑腰，才会给他背叛太上皇和尚书令的筹码。
至于他为何会突然反水，深究一下似乎也能想得通。
毕竟经历了北疆大战后，朝廷大获全胜，蒙古近十年都没法缓过气来，一朝换来边塞十年和平，甚至让人怀疑此前是不是故意在诱敌深入。
而辽东那边女真没有蒙古在旁边吸引火力，自然也被辽东边军死死压制住。
据说皇帝还委派了绣衣卫去，很是整顿了几个军官，本身辽东官场、军中比起北境还是要相对清平许多，这样一整，便是有什么异心，也都会暂时压下去。
李昭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真要说就这么将辽东官场、边军中彻底清洗一遍，谁来顶上都是一个大问题，更不用说此处环境恶劣，想要让人安分守己地长居久留，势必要放弃一些东西。
如此让他们将功折罪，至少在当前一段时间内，他们肯定是能够安分下来的。
至于之后嘛，则可以温水煮青蛙，通过一些调动，不断降低他们的警惕性和软磨掉他们反抗的意志，最终认清现实，那样李昭或还能够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不至于赶尽杀绝。
当年太上皇退位，便有多年的穷兵黩武最终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而物议沸腾的原因，他算是以退为进，虽然退位实际上仍然掌握有很大一部分的权力，随着这几年年事已高才慢慢放权。
而今上登基以后，刚开始秉持如西汉初时的黄老之道，休养生息，这也获得朝野内外的一致称赞。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文官争权夺利、武将渴求建功立业，至于百姓的想法，谁又会去在意去考虑呢？
也是因此便是皇帝逐渐凝聚起来的帝党内部都开始分成派系，更别说太上皇余党“贼心不死”，还不想那么快退出去。
可随着这半年多来两线作战的成功，武将声势大涨，对于皇帝也越来越维护，同样对于军队掌控越强的天子说话的声音也更硬了些，在朝堂上的控制力也逐渐加强。
再加上太上皇那边始终未见动静，而借由绣衣卫行于北边和辽东之后，裁换了大批边境的文武官员，也等于是断了太上皇的一臂。
毕竟当初太上皇执着于边境与异族的对抗，在这方面委派了许多人手，而这里因为特殊性不能随便换人，以至于他退位到如今依然牢牢把持着此处的军政大权。
所以说当初南安郡王的兵败，与太上皇一系也是绝对脱不开干系的，就是他们的人拖的后腿故意造的结果，只是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蒙古人同样休养生息之后，野心也跟着恢复了，集结大军想要乘胜追击。
然后之后的事情就全然不由他们做主了，当然现在这其中大部分人都已经先去见阎王爷了，有什么委屈也到他老人家面前哭诉去吧。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的威望空前高涨，太上皇一党本身就已经受到震慑，内部人心不稳，卢成义不过是直接做了一个榜样而已。
可以预见之后，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多，如卢成义这般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当然，现在大家更关注的是杨书玉的结果会如何，大部分人仍然以为当前这种情况下，杨书玉虽然可能在人望、声誉上必然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想要就此直接将他扳倒还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且就当前的情况来说，皇帝那边也没有合适的能够推上来的人，倒还不如留着杨书玉，起码经过这一次之后他会更加小心，也会更加配合天子的施政。
只是让人意外却又不意外的是，在卢成义的弹劾出来后不久，杨书玉居然直接上书请辞，这直接让朝野内外都是一片震惊，连市井中都开始流言四起。
虽然外人对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雾里看花，但做了十几年的尚书令，不敢说毫无差错，但是大节无亏、任事干练，便是先前皇帝派兵去增员边塞，也是他坐镇后方调度后勤以保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难道仅仅因为一纸弹劾就要将他过去所有的功绩都抹杀了？
有人认为杨书玉这是在以退为进，事实上这也的确算得上很好的一招。
皇帝想让他走他就走，但这反倒把天子架起来，若是真就此放他离开，难免惹人非议，毕竟卢成义除了放一些诸如“杨尚书无君无父、不忠不仁，内残而外忍，才至于先前蒙古、女真两族之祸事”的嘴炮之外，也拿不出什么实际证据来。
总不能他说把这锅甩到了杨书玉的头上，就是杨书玉的了，杨书玉表示我不接，而皇帝若是硬要他接，那便是皇帝不仁。
只是谁也没想到，天子这次竟然连三辞三让的戏码都没有让上演，直接应允了。
“尚书令杨书玉着即回乡，加太师衔，尚书台暂由刘应是代管……”
这简单的谕令，却引得京畿哗然。
而在太上皇一党中，更是激起了公愤。
“皇帝这是疯了？！”
“嘘，慎言！”
“还慎言个什么，天子如此乱来，置国法规矩于何地？不行，明日上朝我定要启奏一本……”
“你启奏什么，难道还想要参皇帝一个不是？”
“不若，咱们串联一下大臣，一起为杨尚书请命。”
“这……”
“王寺卿，怎么到这时候，你反倒开始犹豫了？”
“此事中有古怪，皇帝不会无的放矢，莫非他……”
突然的推断虽然言未尽，但其中含义不言自明，于是引起一片深思。
要知道过往他们与帝党相争时，各种事情可没少干，当时皇帝没有追究，难保现在不会秋后算账。
关键是，大家都以为皇帝会一直妥协下去，就算不他们也起码能够保证全身而退的。
但现在对面一下子就先对杨书玉这个首脑动手了，那他们又会如何？
最终众人还是将目光看向了王政，“王寺卿，不知道景隆宫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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