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我刚才都知道了。”
戒备森严的小型会谈室内,苍白碳化灯对着办公桌直射而下,一位年过半百、身材消瘦、留着枯质长发的中老年男人正搅动着咖啡匙。
此人就是被特巡厅派驻过来,与欧文共同负责乌夫兰赛尔地区事务的拉絮斯。
一位邃晓三重的巡视长。
拉絮斯与欧文一起共事的时间很早,实际上,他是欧文的父亲柯林的老部下。
特殊之处在于,拉絮斯在两年之前还只是高级调查员,但同时,他还是一位音乐学家兼作曲家,确认升格“锻狮”之后,在组织接连提供的密钥帮助下,直接晋升至邃晓三重。
“我想知道你的意见。”欧文在会谈室内踱着步子。
“你希望听到什么?”拉絮斯端起咖啡,嗅了嗅冒出的苦涩而醇厚的白烟。
“特纳艺术厅宣称卡洛恩·范·宁将在七日后执棒旧日交响乐团。”欧文行步未停,吐词清晰、低沉、冷漠。
“消息突如其来,时间、地点、人物、内容等要素的预告一应俱全,某种意义上与我厅头尾不明的搜寻计划形成了讽刺性的对比......至少,我应该先让他们明白,谁才是审批和监管的那方,什么人能于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登台,不是通过‘宣称’就能决定的。”
“同时,我希望了解到你这边具体将如何开展针对性的搜捕计划,我可适时予以配合——既然猎物自己出来晃了一道,又声称自己七日后才会正式再晃一道,那么,倘若在第三日他就被提前拎出来‘被动示众‘,其嚣张气焰同样会以讽刺性的方式瓦解......”
“一个小时前,我已下令让各个明暗条线的调查小组全部停止了行动。”拉絮斯将抿了一口的咖啡杯缓缓推向旁边。
欧文闻言陡然停步,转身。
“你在开玩笑么?还是在说反话?”
拉絮斯缓缓摇头:“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意见,那么意见就是如此,如果还有耐心听更多,那么,不建议你采用‘审批设限’这样形式大于内容的低级手段来处理这一问题。”
一股积蓄已久的无名火气从欧文心头瞬间涌出,声调陡然拉高了一个层次,震得会谈室的窗户都隐约抖动起来:“拉絮斯阁下,既然审批设限是低级手段,那么请问高级手段是什么?是像你这样直接全面停摆玩忽职守么?”
拉絮斯并不介意欧文的过激反应,淡然笑了笑问道:“他们那音乐总监当时回应你的原话是什么?”
“......每场音乐会都需要你们的大力支持,我们院线肯定不能做非法经营的事情。”欧文冷视着他,复述了一遍瓦尔特的话。
“如此滴水不漏又锋芒尽藏的回应,你觉得是瓦尔特那种人情世故水平的人自己说得出来的?”拉絮斯眯起的眼神与其对峙在一起。
“好一个‘需要我们的大力支持’,好一个‘不做非法经营的事情’,看起来是在有求于人,如果我们不支持呢?......演出顺延致歉,情况如实相告,文化部门审核未通过,还请所有买了车票、订了旅馆、调整了社交行程、滞留在了乌夫兰赛尔的乐迷们谅解,耐心等待后续通知?......”
“欧文阁下,你觉得在以上过程中,除了让你心情畅爽外,你的实际利益和声誉是受益了,还是受损了?组织的实际利益和声誉是受益了,还是受损了?”
“你觉得瓦尔特的话到底是在请求、谦逊、示弱,还是在回敬、摊牌、威胁?”
“你觉得以范宁显示出来的反侦察与逃匿能力——前两年能让全世界觉得他就像死了一样——如今借特纳艺术厅的喉舌放出个风声,我们就能在七日之内找到其下落了?”
“拉絮斯,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刚才的这一连串话十分掷地有声、眼光十分老道狠辣?”欧文脸色阴沉地走到对方座位跟前,缓缓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对自己抱有清醒的认知,由于研习“烬”之奥秘,脾气狭隘且易怒,好在每次情绪的洪峰过境后,头脑都会有所冷却。
“把气力花在和同僚之间互相争辩真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但今天因为这个范宁的冒头,偏偏就陷入了这种愚蠢......事实上,你只是一直在否决他人的提议,并把原可以一两句话解释清楚的观点变成一连串具备打压性的反问,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产出,你自己的解决方案呢?你作为邃晓三重巡视长的高超水平呢?......领袖今年多次强调‘神秘领导艺术’,到头来你的结论就是应该放任那群艺术家蔑视我厅权威,肆无忌惮地在舞台上来去自如?”
“你笑什么?”
看到对方对于自己这一席话的面部反应,欧文感觉自己一直在按捺的火气快要突破临界点了。
“你主动引用了领袖这句指示。”拉絮斯枯槁的面部肌肉牵动出微笑。
“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既不是神秘‘服务’艺术,也不是神秘‘弄死’艺术?哦,你肯定不是厅里面那小部分保守的右翼分子,但是出于某些私仇的成分,你的观念已经严重偏向了另一个极端......领袖指示的每一个用词都是精确的,为什么要叫‘领导’?什么叫做‘领导’?只有当一个群体对我们是有作用的,是构成我厅需要组建的秩序的一部分时,这才需要领导!看起来,你在正确领会波格莱里奇先生的意图上还需要下一番功夫,很多领袖对于新形势的解读和指示你还不是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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